☆、第三十八章.琐事

大四的时候，开始接触尸体。

她们学校属于保守派，听说一些医科大学在学生刚入学不久就开始把人往太平间带了，旨在第一时间剔除不适合学习这门课程的人。

教她们解剖学的换成了一个五六十左右的老头，老头上第一堂课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解剖了一只小白鼠，刀从脊骨扎下去，行云流水般走过尾部再打个璇儿漂亮的折回来处理头部，三分钟，筋骨分离，骨头莹白无一丝肉丝附着，肉则严格按照肌肉划分，筋的拉出就更神了，一条到底没有半点断裂，至于内脏，完全没一丝破口。

“不知道得糟蹋过多少小白鼠才能练成这一手。”言青看着那一堆血淋淋的肉，深深觉得自己之前的解剖简直是浪费资源。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说完这句话后，老头往她的位置瞄了眼。

“就这手艺，去饭店开个鱼肚闭着眼睛都不会破胆吧。”言青临时的同桌也看呆了，她家里是做饭店生意的，看什么，都忍不住和后厨联系起来。

“估计饭店请不起他。你们难道没听说吗，魏老头可是外科界的第一把交椅，医院主刀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来教咱们，那是他的副业。”

“好厉害。”

“那边那位穿蓝色牛仔裤的同学，你上来演示一下我刚才解剖的过程。”她们这边的动静有些大了，成功引起了老头的注意。

“我吗？”言青左右看看，貌似这个方向符合描述的就她一个。

“对，就是你。”老头笑眯眯。

想复制出他刚才那手庖丁解牛般的技巧是不可能的，言青只能做到她现在能做到的最好。当一堆血肉模糊的肉再次出现在解剖台上时，老头依旧笑眯眯：“这个，有些寒碜呢。”

言青把手术刀放下，有些无辜的看向老头，也不说话。

讲台下，她的好友默默点了根蜡：“可怜的言青，她已经做的很好了，要我上去，估计内脏和肉都分不清了，解剖完。”

“下课后留下来，这火候不行呀。”

“好的老师。”

下课后，言青果真就留了下来，魏老头也没指导她，就让她看着魏老头之前解剖过后的那一堆堆骨肉凌迟新的小白鼠，言青解一只，老头笑眯眯不说话，言青解两只，老头笑眯眯不说话，直到第十只，老头才挥挥手让她回宿舍睡觉。

“你的手很稳，我很多年没见到这么稳的一双手了，特别是出在女孩子身上。怎么样，是想吃手术台这碗饭吗？”

“是。”

“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研究生？”

“好呀。”言青依旧是那副有些无辜的表情，仿佛那个之前让她从日落工作到半夜，直到连柳叶刀都拿不起的人不是眼前这个要收她做研究生的老头一般。

月上中天，魏老头和言青一路走到实验楼下，越看这个新收的弟子越满意。这个姑娘他早有耳闻，好几个好友都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小姑娘超乎寻常的努力与毅力，今天兴起试了一下她，发现她不仅手稳，心也静，这个年纪的学生，能把一件事情做上十次面部表情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的不多了，同样的事情做上十次，最后一次和第一次的速度却是一样的，这种不疾不徐，更少。

这才是他选择她的最重要原因。

走过有些阴森的大道来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宿舍早就关门。言青安静站在楼下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望着夜晚似妖似魔的树影出神，然后她做出了决定，拿出手机给舍友发了短信：我今晚不回宿舍了，混通宵自习室去。

不到五秒，夜猫子的回信就到了：“啊啊啊，你个学霸又虐渣。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知道了。”回了短信，言青熟门熟路的去通宵营业的小卖部买了泡面，拎着书包往图书馆那边走了。

这种生活，她很习惯，因为从前的两年里，很多日子她就是这么过来的，只有这样，心里那片越来越大的空洞，才会暂时抑制扩张。

呐，谢宜橙，两年了，你回国了没有？

我......好想你。

可我不能想你。

那就只有读书。

“又通宵啊？”图书馆的门卫都认识她了。

“嗯。”习惯性的露出个有点温柔的微笑，言青熟练的刷了卡进去了。

这是最常出现在她脸上的微笑，不达眼底的微笑，有礼，却无情。

异国他乡的某间公寓里，同一片夜空下，浑身冒着冷气的女孩落寞的坐在窗台上喝着烈性的伏特加，琥珀色的液体划入喉中溅起一片火辣，寒冷的夜里，只有这些东西能让她感觉温暖一点。

“你说，这是第几个了？”

“大小姐，不算当面表白的，这是第十个。”

“我知道了。她还是那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