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桔_分节阅读_5_厌桔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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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桔_分节阅读_5(1 / 2)

「不要紧。」纱织说。「没想到风会这么厉害。」

旁边的青空低声「嗯」了一句便没再回应。沉默中只听见外面的风以毁掉触手所及之一切的气势狠狠拉扯草木、砂石、帐篷的爆裂声音。谁都没料到夜里会刮起大风,为了方便看日出,领队选的扎营地在靠近山顶的平坦处,地势高也没有避风的地方,如今几顶帐篷就像安静坚忍的蜗牛伏在激烈的风之漩涡之中。所幸没下雨,否则情况只会更凄惨。

纱织安静地听了一会风声。总觉得黑暗中眼睛之外的感官变得敏锐,声音,还有从隔壁挨着的这副躯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像素描本上被重复用力地描绘于是从原来的混沌背景中勾勒了出来似的,一种说不上来的好闻的味道,来自同性身躯的味道。纱织想着。

等回过神来,纱织发现自己在想像著味道的源头:耳后、颈窝、腋下,可以一一摸到骨头的背……纱织一下子红了脸。而隔壁的女人仍一动不动,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似的毫无动静,只那些气息慢慢地弥漫过来。丈夫对于同性的喜爱,是不是也如此,夹杂着味道的撩拨?纱织突然想。一转念,不对,怎么就把两种情愫等同起来了呢?她觉得脸上的温度简直烫手,黑暗中忍不住翻过身去。

这时青空也拘束地又往边上挪了挪,狭长的地垫中间硬是空出一条缝隙。于是纱织知道她也没入睡。

「睡不好?太挤了么?」纱织开口问。

「不,风声太吵。而且有些冷。」

冷吗?手电筒关掉前仿佛看到她的睡袋算是秋冬款,比自己的厚得多。纱织想着,心无杂念地往中间挪过去,一下子填满空隙。「那你靠过来些,挨着比较暖和。」

青空又应了声,身体却没动。

隔着一厚一薄两层睡袋,纱织的背还是能感觉到另一端青空的胳膊。渐渐的,有点分不清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的那条线:深山夜里,外头是世界末日刮起的烈风,两个不熟的人如被困在洞穴里的小兽一样蜷起身体挨在一起,自己一边揹负著丈夫是同性恋者的烦恼,一边确切地感觉到身边同性气息的动人——简直像哪出后现代荒谬剧。

「嘿!」纱织由著那股荒谬感作祟,黑暗中睁着眼睛。「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看,什么样的问题。」青空回答。「太私人的恐怕不行。」

「不,只是很泛泛的,概念上的问题而已。」纱织轻轻叹口气,总觉得自己的黑暗中自己的声音有些陌生,因此她轻咳了声。「你觉得组成爱情的必要因素是什么?」

「不就是『爱』吗?」青空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个,在亲情、友情甚至欣赏音乐字画中也有不是吗?总该有些什么能将之区分出来,独独『爱情』里才会有的元素。」

「那自然是情.欲。」青空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说起来应该是一种毫无商量,也由不得人选择的剧烈欲.望,荷尔蒙分泌,肾上腺上升,出汗、心跳加速,连脑袋也产生出令人愉悦兴奋的胺多酚,精神上的吸引和身体内部勾连,摆脱不了地想将对方嵌入自己体内,将一切奉献上缴呈交拜服,同时夺取占有接纳。在我看来,这种欲念是将爱情与其他感情划分出来的那把尺子。」

第一次听青空一口气说那么多。她的语速不急不缓,嗓音偏低,夜色里头有种让人想抚摸上去厚实舒适的感觉。纱织抓住睡袋边缘,有一阵只默默想着青空说的「精神和身体内部的勾连」。

「那么,如果缺少了『情.欲』就算不上爱情里的爱咯?」

「嗯。至少不是完整的『爱情』。『爱意』和『情.欲』,『精神』和『身体』两者缺一不可。」青空说。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帐篷外的风声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转弱,睡意袭来,等到纱织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帐篷映了进来,昨晚的风和对话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无迹可寻。然而不是,当纱织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靠得很近的青空的脸——苍白得简直带青的肤色,长而浓密的眉,高鼻,薄唇,长睫毛轻颤像合拢的蝶翅——那场风和对话都确实存在过,并留下这样那样的痕迹。纱织想着,一边看阳光笼在那张脸上。

像大雨后的果子林。纱织闻着青空的味道,脑中自然而然浮现那样的景象。清新的,酸涩又带点甜的味道。

那天两人错过了日出,但下山路上,纱织开口问青空放不方便一起晚餐。

☆、第十一章性温和

「所以说,我获得邀约是因为回答正确吗?」青空挑高眉,有点戏谑地问。

两人还蜷在被窝里,青空侧卧著,一只手掌细细从纱织的后颈抚摩到肩胛,一寸一寸顺着脊背到后腰,再返回,反复往还,手心的触感让她惬意地眯起眼。

纱织原本闭着眼,如今缓缓睁开来看着青空。「也没有正不正确之说,因为原本就没有答案呐,只是当时的话正好给了一个方向而已。」

「关于没有情.欲的爱情不算爱情?」青空想了下。「所以下定决心离开丈夫吗?」

「不。应该反过来说,关于有了『爱意』和『情.欲』之后便是完整的爱情。」纱织轻轻笑了起来。「于是下定决心和你交往看看。」

简直像绽放出一道光一样。青空的手停在纱织后腰,安静地看着她的脸。纱织总是沉静的,然而一旦笑起来,就像投入一颗石子,碎了湖心的月亮倒影,一波波涟漪开来,直荡到人心里去。

青空心里一紧,手上用力,将纱织拉近了,身子缠了上去,吻落在纱织的耳垂下方。纱织像被烫到似地颤了下,双手缠上青空的脖颈。

所有的其他问题,丈夫、伤口、漏水的竹篓、混血儿或者爱情和情.欲的讨论之类,统统可以搁置到别处去,腾出地方给彼此的喘息、亲吻和指尖的触碰。

等两人终于想起饥饿这回事,时钟已经指向九点一刻。小镇大多营业都歇了,吃晚饭的话只能去新区。于是青空还是老提议:泡面?

纱织原本无所谓地点头,后来到厨房一看,灶冷锅凉的,一眼望去煤气灶上就一个平底锅,旁边摞著三个大碗,一双筷子,调味料也只有盐。转身打开双门大冰箱,里头空荡荡的,有一颗孤单单的洋葱,小包速冻饺子和一大块全麦面包。相对饮料倒是齐全,鲜奶、葡萄汁、啤酒、矿泉水、可乐,还有一大包咖啡豆,士兵一样齐整地列在冰箱门内侧。纱织弯下腰,再打开底下的冷冻柜,果然,除了寒气什么都没有。她扶著冰箱门横了青空一眼,感叹:「你肯定有个好妈妈。」正所谓慈母多败儿。

青空架上平底锅烧水,双手正扯著泡面的包装袋,闻言只一愣,手上用力过猛,那红艳艳的袋子一下子咧开个大口,碎屑和调料包掉了一地。她便蹲下.身,慢慢收拢、拾起、扔掉,然后笑笑,「嗯,她确实烧得一手好菜。」

「她没和你一起住?」纱织取出那颗洋葱,又在饮料边上翻到一小块牛油,关上了冰箱门。

「没。她在澳门。」青空说。水开了,她先匀出一半沸水,然后洗好手将两包泡面置入锅内,略浸泡,翻一面,等麺散开来便捞出,倒掉锅内的浑水,再重新放入刚才的沸水和半熟的麺。

纱织好容易找到一把水果刀,也无砧板,将就著铺张纸巾在台上切洋葱。厨房里响着轻快的「嘚嘚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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