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llaby08.
从音响里流泻出的西洋经典老歌填满了悬宕于两人之间的沉默,季恬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头髮,一边偷偷瞄向坐在身旁专注地开着车的男人。
诡异,是季恬对于今天发生的种种的结论,包括此时此刻。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噁,有股呛鼻的臭酸味,浓郁得使她的嗅觉都快麻痺了。回去后得再用沐浴乳洗上个两三回,这臭味快让她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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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回去上班吗?”
看见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的严轩航躺在沙发上滑iPad,洗好澡的季恬忍不住问道。
“不想,我好睏。”骄傲如他,怎幺可能轻易承认自己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破天荒地跷了一整个下午的班?
“那我们来……谈谈?”
季恬这史无前例的要求成功地转移了严轩航的注意力,他的目光离开iPad,定定地凝视着她。
“好,妳要谈什幺?”他坐起身,眼里少了平时的轻蔑及不屑。
季恬深深吸了口气,这事她考虑了很久,她不确定严轩航会不会答应,但不试试看怎幺知道?
“今天已经是……”她看了眼手錶:“十一月二十四号了,距离平安夜还有整整一个月。”
“所以,妳想表达些什幺?想和我过个温馨的圣诞节?”
听到这幺不要脸的话,季恬的双颊浮上淡淡的红晕。
“我要回一趟加拿大,我父母希望我能回去和他们一起庆祝。”
令季恬惊讶的是,严轩航不但没有出言讽刺或直截了当地拒绝,反而似笑非笑地觑着她看。
“当然,需要我为妳订什幺吗?机票?饭店?”说着还真点进了TripAdvisor的介面,季恬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不用不用,我就住家里,机票什幺的我可以自己来。”
她没有忽略严轩航眼底那抹一闪即逝的失落,不过他仍很快恢复轻鬆的表情。
“去吧,我不会拦妳。“
季恬相信他。这是在这一年以来,她第一次卸下心防,愿意乖乖听从严轩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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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青色的风衣摊在床上,季恬双手环膝,坐在地板上苦思着要怎幺把这件少不得的御寒衣物塞进行李箱里。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
“请进!”她快速站直身子,拂了拂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严轩航捧着他的笔电,推门而入。
“我帮妳订了这週四下午的班机,头等舱,而且还是拖到隔天才登机也不会有人敢吭声那种。”
季恬的大眼里写满不敢置信,以及那幺一点的感动。
下一刻,她的小脸漾起一抹真诚的微笑:“谢谢!我还在想到底订不订得到机票,你知道的,现在算是旺季。”
严轩航没听见她到底嗡嗡嗡地说了些什幺,因为他脑海中全是刚才季恬露出的眩目笑容。
灿烂夺目,就像除夕夜的烟火般绚丽。
在他的印象中,她似乎从未对自己这样真诚地笑过。
不过严轩航并不讨厌她的笑颜。
若要以一种东西来形容自己的内心,他会选冰山,冰冷又坚固,总是四处漂泊。自从他唸完硕士学位后衣锦还乡,亲戚朋友们便各自找上门,介绍谁家的千金待字闺中,哪家的小女儿刚分手,某家的小姐又是如何多才多艺。
他自然是一一拒绝了,那时原本是想等公司营运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后再处理这些琐事,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了,他靠着自己的实力,将颍旸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峰,身边的位置却始终是空的。
他从未真正为自己决定过什幺,自出生以来,严轩航的人生就像是有人为他铺好了路,所有他要做的,就是随着家中长辈的意思走。
叫他在下个十字路口左转他就转;在路边停他就停;绿灯亮了他就继续往下走。
严轩航从来没想过下一步将会如何影响自己的未来,哪怕是被荆棘丛刺得伤痕累累,或是被落石砸到,他都不担心。若自己真有了个万一,他深信那些从一开始便极为倚重自己的高层,甚至连长辈们都会手足无措,毕竟没了严轩航,颍旸便没戏唱了。
那群人看上的是他的能力,他的身份,他的资质。
似乎也没问过当事人,这种人生,是不是他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