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也惊喜于文萍的上进,耐心给她讲解,文萍学到了很多东西。
知识面广了,就不想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饭馆。文萍有了离开的想法,恰逢B市城区规划,文萍决定辞职,投奔销售。她是一个下了决心就一定要做的人,所以过了几天就辞职了,想等着跟陈文远和欧阳振说一声,但是连着半个月,他们都没过来,文萍狠狠心就离开了。
做低级销售的日子很苦,住在地下室,每天都奔波在外面,一开始是上门推销房子,白眼和闭门羹吃了不知道多少,她把积攒的钱买了化妆品和杂志,摸索着自己画上比较精致的妆容,对着杂志学习说话的技巧,从没人听她说话,到有人会专门咨询她问题,她又去查资料,扩充自己的知识面,两年后,终于可以坐进办公室,指挥着一些刚入职的新人做事情,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再一次遇到了陈文远。
再见的场景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戏剧性,他整个人都好像变了模样,壳子还是那个壳子,芯儿已经没了。
他是专程来找文萍的,打听了许多地方才找到她。
两个人约在一家茶室里,陈文远看上去颓丧了许多,眼睛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他说他两年前毕业了,在一家大学应聘成功,做那里的中文讲师,学校给分配了员工宿舍,现在是单人宿舍,但是交上结婚申请之后,就可以换成大一点的房子,他想要找个温柔的女孩子结婚。
文萍安静的听他说完,几乎没有多做思考就开口了,她说:“我可以么?”
似乎文萍的反应惊到了陈文远,他讶异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文萍笑了笑,重复道:“我可以做你的妻子么?”
文远的表情痛苦又释然,他垂下头,好像哭了。
其实文萍并不是图他的什么,文远其实是个关系户,家里本身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但是有一个很出息的远房亲戚在大院里,于是他借着光可以一直读到大学,但是工作后就不能舔着脸再奢求什么,只能自己本本分分的过日子。
文萍答应的痛快,是因为她一直都喜欢他,从他在街上穿过人群拉住她的胳膊开始。她一直是一个倔强的说做就做的女人,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的感情。
两个人的婚礼很简单,恰逢文萍四弟也结婚,所以娘家这边没什么人,文远这边也没什么亲人,只是象征性的给他的姑奶奶发了请柬,结婚当日因为姑奶奶腿犯了老毛病,也没到场,指派了家里的司机送来了东西,对于欧阳的消失,文萍什么都没问。
唯一让人感动的是阿娴专程做了火车过来,阿娴中专毕业之后在家乡做了小学老师,正和一个厂子小会计谈恋爱,接到文萍的电话和请柬之后专门跑到B市,还带着她的小会计一起。
五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文萍穿着专程买的红色旗袍,画了好看的妆,全程带着笑容,文远也穿着西服,勉强笑着,他似乎知道自己对不起文萍,那天喝了很多酒,醉的不省人事,好在司机大哥开着车,把他们送回去。
阿娴虽然心里对文远不满意,但是也没多说什么,祝福了自己的好姐妹,隔天就回去了。
婚后的生活平平淡淡,只是文萍的工作很多,经常早出晚归,文远在家里做学问,一开始倒也琴瑟和鸣,但是渐渐地,文远的话变得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连文萍问他事情都好像听不到一样,家里变得越来越安静,除了文萍做家务的声音,几乎没有其他声音了。维持着这样的冷淡关系,文萍慢慢的也不怎么说话,两个人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一样,最近又最远。
两年后,文萍怀了邵宇。正值事业的黄金时期,但她选择了孩子,她自请调职到人事,工作轻了,工资少了,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也有可能是想给自己岌岌可危的家庭带来一些不一样。肚子里的孩子似乎知道母亲的付出,很乖的坚持到了九个月都没有怎么折腾。
文远目送着文萍被推进手术室,几个小时后,他成为了一个父亲,他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不辨悲喜,但是身形更加佝偻了。
邵宇的到来并没有使家里发生多大的变化,只是有了孩子之后,家里有了活力,经常可以听见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文萍的脸上也多了笑容,甚至连文远也有时候会抱抱这个孩子,或者含笑的看着他。
如果事情一直这样,那么生活可能会越来越好。
欧阳回来了,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国外,此番回国一是收到了恩师的邀请,二是,回来结婚。
陈家夫妇也在受邀行列。婚礼很盛大,归国学者,恩师女儿,真是登对,文萍抱着邵宇跟在文远身后,远远地看着两位新人交换戒指,互相亲吻,幸福满溢。只是自己的丈夫,表情一直干干的,正如他这几年一样,不悲不喜,眼睛甚至没有波动。
陈文远又喝醉了。
文萍打车回家的时候抱着喝醉的丈夫,她觉得他对生活的不满太大了,或者是对同窗的成就很嫉妒,但是日子怎么样,不都是自己在过么,跟别人比什么呢。
生了邵宇,文萍又开始女强人的拼搏之路,她提升自己的业绩,终于重回销售冠军宝座,事业又开始有了起色,忙碌的节奏让她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在乎自己多愁善感的丈夫。
邵宇三岁那年,文远提出了离婚。
文萍几乎是错愕的,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做足了一个妻子所能做的一切,对自己冷淡的丈夫也极尽包容,她想不通为什么丈夫还是要离开。
文萍这次不再顺从,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她压抑着声音质问,在她的家乡,只有做错了事的女人才会被丈夫抛弃,所以她想不明白,她的内心传统倔强,她必须知道自己被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文远说不出来。
这件事就成了小家庭里的隐形炸弹,没人提,但是充斥在生活的各个角落。
文远的冷暴力越来越明显,他对自己的儿子不多关心,对自己的妻子面无表情,甚至常常在学校办公,夜不归宿。
文萍也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她也要工作,她每天忙忙碌碌,还要顾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累死困死都没人诉说。
维持着这样的状况,又过去两年,夫妻俩渐渐地不怎么见面,即使见面了也不乏冷脸和争吵,邵宇小小年纪,越来越沉默,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会抱怨,总是呆呆的对着窗户,这些症状,对于针锋相对的父母,没有人发现。
终于,在邵宇一个人离开老师家里,又连着发了三天的高烧,在邵宇昏睡的时候,他的父母终于离婚了。
文远净身出户,文萍只剩下邵宇。
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站稳脚跟,有了家庭,有了丈夫和孩子,但是现在,她好像又失去了所有,又变成了一个人,只是有了自己的血肉,她咬着牙无声哭泣,她始终坚持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对于文远的选择,她想不通,也受不了。
但是看着自闭的儿子,她又必须坚强起来,她咬着牙,吞着眼泪,为了儿子打拼。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坚持留在B市,为什么不回家,是的,家乡现在正在规划改革,自家的地和老房子都被政府圈住了,父亲也明确表示会给她留一点,她选择回去,生活的就不用这么辛苦,但是她不想走,她也不去深想原因。
儿子慢慢好转,她也渐渐地走出了离婚的阴影,生活似乎又开始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