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素琴,阅金经。
一曲《流水》罢,傅望之不禁想到家师之言,便悠悠开言道:“琴者,情也;琴者,禁也。”
纵使“众器之中,琴德最优”,亦抵不住绝尘而去的孤寂。
抚琴本是风雅之举,攸廿却偏偏听出了挽歌飘雨的伤感。
琴声似乎绕梁不绝。
傅望之抬眸看着他,“这琴弦,可是月蛛丝弦?”
传闻悬崖绝壁之上的月鸟喜捕水蛛织线,蛛线经雨淋霜打,软韧剔透,用作琴弦可隐而流光,出音如清溪汩汩,甚有抛丝寻人之诡谲用途。
傅望之一问,攸廿便点头。
“望之,这可做得你送小公子的礼物?”这份礼,倒的确太过贵重。
傅望之欣喜道谢,须臾又道:“用月蛛丝弦做山玄玉环佩上的丝绦可好?这丝弦软韧剔透,配上山玄玉,倒是一绝。”
他黑漆的眸光眩目,攸廿依言回答,“如此,自是绝佳。”
他靠得近了,只瞧见面前人玉貌卓然,不由自主地低语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普天同庆
夜幕下,万籁俱寂。
线香的烟霭中,佛光袅袅。苏娣举起手里的三寸线香,跪坐于蒲团之上,虔诚地凝望着内堂里摆放的佛龛,准备上最后一柱香。
苏娣叩拜了三下,将手里的线香端肃地插|进香炉内。氤氲的烟气便随之升腾,灰烬落,一片片似黑蝶翩跹。
风,吹散了火息。
苏娣端穆地跪在佛像前,耳畔是炭火噼里啪啦的脆响。
不知过了多久,等守在内堂外的阿袖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进来,苏娣还在闭目沉思。
佛祖,请保佑我的孩儿!
佛祖,请给我以指引……
苏娣整张脸熏在袅袅的线香里。那笼罩在夜光中的女子,一袭雪纱宫裙,静静地跪在佛龛前,螓首蛾眉,眼睑半敛,只看得见纤长的眼睫覆在清冷如雪的脸颊上,簌簌颤动。
“娘娘,夜深了,小心受凉。”阿袖将宽摆的外衫搭在她的肩上,伸出手想要扶她起身。
苏娣将手搭在她的手上,起身的时候略微蹒跚,另一只手总是小心翼翼地护住自己的小腹。
“你也退下吧,明日一早还得去祭天仪式。”
说话间,她已经被阿袖扶上了床榻,阿袖仔细地掖了掖被角,然后才熄灯告退。
屏息,止步――
她做了一夜的噩梦。
翌日,祁辛特地吩咐宫闱局在华泽殿筹备了盛大隆重的祭天仪式。同时有史官做详细的记载。当日嘱命太乐司作九部乐,务必极尽庄严肃穆。
卯时,殿门大开。
自卯时一刻开始,有车辇专门迎送禛清寺的僧人及他国使臣。锦彩轩槛、鱼龙幢戏,凡千五百余乘。
卯时二刻,迎来绣画等像百余幅、金银佛像两尊、金缕绫罗幡六百面,并柔利所来经像佛舍利,安置于帐座和诸车上,由远及近。
又于佛像前两侧各放一辆大车,车上竖长竿悬金幡,幡后有狮子神王等在前引仪。
另装宝车五十乘,此乃各国来使及文武百官进献的礼品。
祭天大德――
诸僧手执香花,呗赞其后;次诸位夫人侍君,各局宫人部列陪同;太乐九部乐分列两队,二县音声紧随其后。
炫目奢华,震慑臣民,一眼望不到尽头。
辰时,宫闱里几位夫人侍君手执香炉,由苏嫔执熏灯香引安置于殿内。
辰时二刻,众位大臣进殿。文武百官在左,使臣在右,应邀前来观摩的徐庄弟子站位在右偏下,正好瞧见殿外来来往往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