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鹰裹挟着吞食天地的敌意而来,众人闻声抬头却发现一群乌鸦扑腾着黑翅由远及近,紧随其后。
“不好,保护王上!保护娘娘!”
锋利的鹰爪狠狠地划过祝案,成团飞过来的乌鸦恍若一片黑云。
黑雾压城城欲摧。
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头顶上的乌鸦已经勾住了他们华美的官袍。
祁辛蹙眉抬首,被闻风而动的禁卫军保护在中央,刚想问是怎么回事,这时,目标笃定的烈鹰就径直向苏娣的小腹扑过去,惊得一旁的丹阳赶忙抱住她,将她扑倒在地。
好些人都不顾仪态地尖叫起来,宫婢们争相搀扶起捧着小腹神色惶恐的苏嫔娘娘。
华泽殿外乱作一团。
攸廿一跃而起,用手中的银筷打落了几只朝傅望之飞来的乌鸦,目光凝重道:“望之,这异象来得诡谲,你且退到我身后。”
此时,慌张成列的禁卫军已经点燃了离火鸣箭,开始射杀一波接一波的乌鸦。
华泽殿乃祭天之所,满朝文武皆不得携利器入殿冲撞神明,所以,此时此刻的攸廿腰间没有封歃,双拳难敌如饿狼扑食的飞禽。
傅望之自知攸廿心系他的安危,但他们眼下最该留意的还是苏娣的处境。
“这些飞禽定然是冲着苏嫔娘娘来的,”傅望之自他背后出声道,“你留心是否有敌潜入,我且去保护苏嫔娘娘!”
傅望之敛着眼,须臾之间就消失不见。
“望之!”攸廿心头一跳,奈何此时被一群乌鸦围住,难以抽身兼顾傅望之的动向。
丹阳摭拾起地面上洒作一地的酒樽就往烈鹰头上招呼,但那气势汹汹的烈鹰像是成精一般,每次都躲过了她的击打。不仅是她的攻击,就连一向百步穿杨的离火鸣箭都奈何不了它。
“望之哥哥!”丹阳瞧见将她护在身后的男子,不由得喜出望外。
“公主殿下小心!”傅望之用衣袖拂落被离火鸣箭射中落地的乌鸦,再将丹阳推进了禁卫军的包围圈。
他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最后在宫人簇拥的缝隙里找到了面色苍白的苏娣。
“苏嫔娘娘,你可有大碍?”
傅望之艰难地挤进人群中,扶住苏娣的时候,她颤动的双唇毫无血色,只是直直地盯着头顶徘徊的烈鹰,惊恐地呢喃道:“是他……”
苏娣异常焦虑,因情绪波动难定引得小腹里胎动不安。
傅望之见此情形,再看向那烈鹰,顿觉十分熟悉,心中不免警铃大作。
“阿袖,你且扶娘娘去王上身边。”傅望之将苏娣交给一旁同样不敢大意的阿袖。阿袖点点头,知道一刻也不能耽搁,便扶着神情恍惚的苏娣往禁卫戍守的最深处走去。
“济婴?!”傅望之看着苏娣走远,顿时放下了悬在半空的心,尔后,在殿前一面金幡飘摇处瞧见了行踪诡异的面生人。
傅望之急切地疾步往前,这时,头顶作祟的乌鸦像是得了号令全数散开,选择攻击禁卫军团团围住的祁辛和苏娣。
傅望之被掉落的乌鸦利爪抓破了衣袖,手臂被划破了,血就跟着离火燃烧的黑末往下淌,却丝毫不觉得疼。
面前的小太监躬着腰一动不动,简直要将头颅埋到地面上。
他生硬地唤起他的名姓,用的不再是年幼时那般甜糯的嗓音。
他说,“扶良。”
傅望之定定地杵在原地,小太监忽然直起身来,阳光刺眼,让久居黑渊深处的人很不习惯。
明明该是翩翩少年,恣意潇洒地跨马踏梅。
可偏偏在他眼底生不出对万物含灵的欢欣和希望。
傅望之伸手,想要触碰他那张泛白的脸和那颗毫无生机的心。
“小济婴……”当日,他在卫和王宫头一次见他,他不过是总角稚童,天真无邪地拉着他的衣角一声声唤他“哥哥”。
傅望之的眼里浮现出昔日种种,令面前人脸色一僵。
济婴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双瞳仁里映射出对方一副悲恸怜悯的模样,阴翳的眼底渐渐泄出了凉意,令人心寒。
他打掉傅望之的手,转过头冷冷地讥讽道:“扶良,你杀我生父,投靠敌国,而今又凭借一张妖媚皮囊,一步登天,坐上了未来国君太傅的宝座,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他的言辞毫无忌惮,口中的愤懑和鄙夷比之方才的群臣更加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