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文件夹的手不断发颤,周悦伟紧紧闭眼,却无法平息内心因此而起的惊涛:你回来了吗?回来了也好……也好……
然后他放下文件夹,急促地朝13楼跑去,一把推开项目组办公间的大门,可他什么都没看到,那个位置依旧是空无一人,顶着满屋子的惊讶目光,他垂下头退了出去,并没有发现其中一道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
回到办公室,他颓然跌进座椅里,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本来只是随意瞥了眼却被猛地一震,立即拿到眼前细看,上面是短短一行信息:下班后,老地方见。
发信人是,苏玲玲。
红日渐隐,暮色四合,一辆法拉利慢慢开在蜿蜒山路上,直到停在山顶处的密林前,青灰色的云层越积越厚,几乎要压上林梢,眼看就要下起雨来。
山顶已经没了游人,周悦伟下了车,一步步踩在满地枯黄的落叶之上,浑身都被湿漉漉的空气包围,让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望着远方藏在雾气中的城市轮廓,大声喊着:“我来了!你在哪?”
可回应他的,只有眼前被冷风拍打树叶的沙沙声,脸上闪过不甘,又对着四周不断大声喊着:“你在哪?到底在哪?”直到喊得声嘶力竭,终于颓废地低下头来,用力地踢向眼前的树干。
几片黄叶飘然而落,黄叶的背后,似乎快速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周悦伟心中一凛,连忙朝着那影子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可那白色的衣裙借着林子的掩护不断移动,他一直追到密林的中央,终于用尽了力气,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在地上,背靠着树干,感觉天空裹着黑色的云层不断朝自己压下来。
身后突然有树枝被踩响的声音,他猛地一震正要转身,就听见一个声音说:“别回头!”
那声音很轻,好像随时会消失在风中,可战栗感却从背脊流窜到全身,让他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真的是你!”
背后好像传来一声轻叹,“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他死死攥住背后的树干,几乎把指甲全陷进树皮里,好像这样就还能触碰到她。
“你回来找我吗?你还在恨我吗?”
背后那个声音却不答反问:“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很疼……”
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住,溅得鲜血四溢,埋藏许久愧疚和痛苦终于翻涌而出,周悦伟抱着头,软软跪坐在了地上,不断重复着那句最后都未能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天她哭得很伤心,可她再也没有挽留,只是狠狠抹了抹眼泪,用已经红肿的眼睛轻蔑地看着他说:“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而已。”然后她转过身,决绝地大步离开。
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突然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些被他随意挥霍的,以为从不在乎的,终于会全部反噬,让他有了感同身受的彻骨心痛。
可上天再也没有给他挽回的机会,一切戛然而止。
人生中充满了猝不及防,我们总是来不及告别,以为随时都能说得话,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有人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周悦伟抹了把脸上的泪,头也没回地冷冷说:“你满意了?”
其实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猜到那个人不是她。那人影故意穿了玲玲最喜欢的白裙子,又用树丛来掩饰,在他累得筋疲力尽,精神惶惶的时候,真的一度让他相信,是她回来了。
可他渐渐清醒过来,因为那声音里没有感情,只是用电脑音频软件拼凑出来得把戏而已。但他还是宁愿投入其中,陪“她”继续演下去。也许他只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能好好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莫晓妍蹲在他旁边,轻声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不需要再用能力证明,她为自己对他的怀疑试探感到歉疚。因为她看得出,他爱她。
周悦伟坐在地上,点了根烟,说:“玲玲死得那晚我和她一起呆到十点,后来我们吵了起来,她自己回了家。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顿了顿,懊恼地埋下头:“也许我送她回去,她就不会死。”
莫晓妍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种痛苦和悔恨,也许会在午夜梦回不断缠绕着他,无人能解。
周悦伟狠狠吐出一口烟圈,说:“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等会我会自己去和警察说,不劳你多事了。”
莫晓妍在心里默默算着,玲玲是10点后才被凶手盯上,她的死亡时间是凌晨2点到3点,韩逸是6点到的公司,那时玲玲的尸体很可能已经放在那里。因为6点半张婶就发现了尸体。
可是,有一件事不对,她猛地抬头,是时间,这些时间有个地方不对!
第二十一章020
“你现在终于相信他不是凶手了?”
韩逸看着坐在对面一身狼狈,正猛灌着热水的莫晓妍,轻轻皱了皱眉,叫来守在门外的服务员说:“上一壶花茶。”
莫晓妍清了清喉咙掩饰之前的尴尬,她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求助与他。埋伏在山上试探周悦伟的事她自以为计划周详,却独独忘了提前准备好后路。周悦伟被她弄得狼狈不堪,没揍她一顿出气已经算不错了,怎么还可能把她载下山去。
那时已经快7点了,灰蒙蒙的天上还飘着雨丝,僻静的山路上连只鸟都见不到,更何况出租车。
不过周悦伟还算有点点良心,在回去的路上给韩逸打了个电话,韩逸的晚饭那时刚吃了一半,做了一番艰难的抉择后,还是开车上了山,在山腰上接到了被冻得不断哆嗦,走得两腿抽筋的莫晓妍。
这家餐厅是属于韩家的产业,韩逸在这里专门留了间VIP包房,布置得舒适又私密,很适合独处或是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