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小松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不觉间七日已过,唐渡函依着规定天未亮便早早地起床前去翰林院。本朝翰林院编修并无实际官权,无需早朝,只需按时出入翰林院即可。
初次引见唐渡函的周主修,已近花甲之年,身材瘦削,斑驳胡须发色,面目和善祥蔼。“唐公子少年才气过人,殿试当日在下就对公子那句应答颇为感兴趣。”
“晚辈尚且才疏学浅,还望大人日后多多指点才是。”唐渡函心想这人一面和蔼,不知背地里如何,虽则实在并不想多费口舌但思及到底也都是同事上级,不得不虚与委蛇一番。
“老朽如今并不多管事,咳咳,只担个翰林院主修虚名,唐公子日后有事只管找钱监事即可。”说着便引着唐渡函往钱监事屋内走去。
“这位想必就是新进的唐渡函唐编修?在下翰林院监事,鄙姓钱,唐编修日后共处自是时常有见面时机的。”钱监事已近不惑之年,脸上一股油光迸出,满脸笑意,宽大的官服掩不住其高挺的腹部。
“日后共事,晚辈还望钱监事多多指点。”唐渡函伸手作揖弯腰道,心里想,“这钱监事口里句句是官职位份上下,肤浅鄙俗,周修士若是工于心计之人,这样的监事无疑是百利无一害只会更巩固自己位置,若真是表面那和蔼可之人,那与这般监事共事岂不处处受压。”
二人引着唐渡函一番来回将翰林院几位其他的编修同仁一一会遍,也将唐渡函平日所做之事尽数交待吩咐。及至唐渡函自行回屋时已近午时,唐渡函同屋共事编修姓郭,名尚仁,刚入而立之年不久,一心只坐着抄录校对典籍,自初次照面后并不理会唐渡函,唐渡函心里则是求之不得,这般安静的场所,原本合该只有书声才是。唐渡函坐下,翻开自己职责内的典籍,古朴的书籍霉味抚人心性,心里想着虽则进宫是荀驿杨步步紧逼,自己又无其他更好选择才不得已为之,但如今生活已经既已稳定,荀驿杨所交待帮着六皇子夺位一事,到底与自己不相干,看时机“有则助之,无则免之”。
☆、云归
荀驿杨同户部尚书钟府千金共结连理的喜帖在半月后送上致宁庐。
“致宁庐”是唐渡函给自己在东集民居起的雅号,“小松,荀公子这事,我可以不去吧?”唐渡函一边吃着晚饭边问道。
小松坐在饭桌对面说:“荀公子既然发来请帖,于情于理公子都该去一趟。”
“什么情,什么理?我同荀驿杨没半点交情。”唐渡函压下心中暗想,放下用毕的饭碗对小松说,“我不大懂送礼这事,你帮我准备下吧,不要心疼银子。”
“小松明白。”
恍惚间于翰林院供事已有半月之久,每日晨昏定省地对着卷卷古籍倒并不觉得烦躁,日子也过得十分悠哉,唐渡函用罢晚饭后躺在院内梧桐树下的凉塌上边看星星边想,荀驿杨的婚典只怕是出鸿门宴,去了也只白白惹上事端。
“放开,放开!鬼打你个人贩子!”屋外传来阵阵叫骂,又或间杂些许哭腔。
唐渡函听着不觉已开了大门探出身子瞧着是何情况,只见一粗壮男子两手反捆住一浑身破衫女童直往巷外拖去,巷内户户大门深闭。
“大人要多少银两可放了她?”唐渡函开口大喊道。
那虎背熊腰的男子问声放慢动作,“她老子娘五十两银子卖于俺,你要的话得六十两。”
“呸!”那女童又扭又撞骂到,“什么五十两,你这种黑心人也真敢放屁胡说,明明不过二十两银子,你瞧着人人都好糊弄不成?”
“小松,拿六十两银子来。”唐渡函朝院内大喊,转身又对大汉说,“六十两,她归我。”
说罢,小松已急急忙忙地赶着从屋内跑出来将一袋银子递于那大汉,同时将女童拽到自己身后。
等那大汉出了巷子,唐渡函低声对女童说,“你回家吧,我这不缺人手。”
“回家也只会被卖第二次,即便如今不缺钱,以后也是要缺钱再卖的。公子即便不缺人手,多个人分担小松哥哥也是好的。”
唐渡函看向那女童,她虽穿着破烂,眸子倒清亮,脑子也机灵。
“我顶讨厌人多嘴杂,吵吵不休,你要是真想找份活干,明儿我把你带到荀府去,他们家大业大,多个人不成活计。”
“公子善心,小松哥哥鞋子线脚都开了,平时一定很辛苦,男人都不会缝缝补补的东西,公子留我在这里帮着,也是公子体贴小松哥哥。”
唐渡函低头看了眼小松脚下,果然纳线的针脚已裂开不少,“你叫什么名字?”
“爱莲,爹娘都不要我,我也就没了姓。”爱莲眼中尽是刚毅果断,全无半点心酸之象。唐渡函见了心底不免感叹,无论古今,贫苦家庭到底孩子最遭殃,“多大了?”
“今年刚十二。”
“改个名字可好?我不大喜欢以后天天‘爱莲’‘爱莲’地叫。”
女童听出唐渡函话里意思,急忙道谢。
“小松,你带归云找间屋子先对付睡下,明儿再细细准备吧,对了,明天得空带她出去买几件素净的衣裳,归云你帮衬着挑几双新鞋子给小松哥哥可好?”
“归云知道。”女童笑着说。
次日唐渡函照常往翰林院走去,尚未进宫门便碰上了荀驿杨,正准备不理会就听到荀驿杨说道,“唐公子近日如何?”
“都还尚好,不像荀公子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们这些都是以物喜以己悲的俗人,不能与唐公子作比。唐公子逍遥归逍遥,但别忘了正经事才好。”
唐渡函沉了下脸色,低声说:“近日里来并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