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宜有些吃惊,没有料到白未秋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白未秋见他神色,以为他不喜自己关心这些,唇边便带了冷笑,问道:“我多嘴了,本不该在王爷面前谈及民生,”
“不不,你误会了!”李言宜拥他入怀:“你本就有登堂拜相之能,却一直被困囿于方寸之间,倒是我鼠目寸光,竟忘了这一层。”他松开怀抱,看着白未秋的眼睛:“你之前说我没见识,那可一点不假。之前左太守也跟我提过此事,但没有理清头绪,也不知该怎么去做,若有你协助,那就太好了!”
“我也未必能提出什么,也就是建议罢了,那也得是你信得过我。”
“我当然信得过你!只是我原本以为,你只潜心诗文,并不关心其他。”
“诗文终是消遣,读书是为生民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并非空话呀。”他思忖片刻:“我需要将这地方的县志都翻看一遍,才能着手。”
白未秋这类仕子,是真正的读书人,圣人的训诫深入骨髓。李言宜肃然起敬,站起身,深深给白未秋行了个礼:“多谢先生指教,学生受益匪浅。”
白未秋也站起身,往他肩上锤了一拳:“不要拜我,不要自称学生,不要折我的寿。”
两人嬉闹一阵,素清来请用膳。
晚膳摆放在石榴树下,李言宜随手摘过一只石榴,掰开尝了几颗,又酸又涩,难以入口。却不动声色地赞道:“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这棵是花树,结的果子是不能入口的。”白未秋不上他当。
晚膳撤去,凉风渐起,在山道上漫步,风吹动白未秋的衣袖飘飞,宛如乘风。
“这里很好。”
“哪里好呢?”
“哪里都好。”白未秋顿了顿,“我在这里住到冬天再走吧,好吗?”
李言宜揽过他:“好,不过……”他低头跟白未秋咬耳朵:“你今晚要跟我一起沐浴。”
夜色旖旎,像是玥唐最华贵的牡丹,层层叠叠的绽放,盛放在这落叶漫天的秋凉时分。
立冬时白未秋才回到王府,李言宜没有安排他住在曾经的轩室,而是直接带他住进自己起居的厢房,白未秋也并不反对,两人堂而皇之的住到了一起。
冬至那天李言宜在知鱼山庄,嫮瑶病了,烧的双颊嫣红,没精打采。白未秋站在阶下,看着漫天白雪自云中而来,纷纷扬扬又转瞬落地消亡,类似芸芸众生。他还不如雪片,因为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李言宜还有亲人,他什么都没有。
有雪消融在白未秋的指尖,他将手收在袖中,转头去看。李言宜走了出来,神色落寞,走到他身边捏握住他的手,皱眉道:“这么凉?你一直在这里吹风么?为什么不到屋里去?”
“屋子里闷得慌,我才出来不久,我随你走走吧。”
李言宜点点头,两人并肩走着。
“你的女儿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素旻平常把她照顾得很好,都是她夜里偷着跑出去看月亮,结果受了凉,小孩子家生了病就来势汹汹,,现下服了药,已经睡了。”李言宜垂着眼睛,突然结巴起来:“未……未秋……我有一个孩子,你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嫌弃我?”他有点语无伦次:“其实我带你来这里,我就是想要跟你坦白,我确实曾经娶过妻子,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
“素清告诉过我。”白未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注视着李言宜:“你对我如何,我心中有数。”
雪越下越大,两人重新回到屋内,李言宜为白未秋解下身上斗篷,白未秋道:“你不必管我,去看着孩子吧,一会儿醒了见着爹爹,她也开心。”
第二日嫮瑶的烧就退了,吃了一碗粥,有了精神,开始在屋子里溜来溜去,白未秋也见着了这孩子。不过嫮瑶与他二人不熟,只顾黏着素旻。
李言宜与东方蕴密谈至深夜,第二日一早就带白未秋回了王府。
冬去春来,春又去,秋又来。
白未秋的才华在哪里都能惊艳四座,在云州也不过一年,熏南先生的诗名已经传开。
宁行之携了几位得力将领候在府中已久,显是有要事相商。
那年李言宜与柔然打仗向西凉借兵,条件是给西凉纳上五年的岁贡,西凉王一直想要再加五万两黄金和十万两白银,皇帝不愿给,西凉王数次讨要,终于恼羞成怒,向玥唐发兵,要占领平谷关外数百里地方才罢休。
李言宜坐在为首的梨花木圈椅上,坐姿随意。
“那年去西凉借兵,协议是我签下的,却不想哈沙尔这么不守信。”
“贪得无厌是人之常情。”贺池撇撇嘴:“那会儿咱们跟王爷在西凉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识过哈沙尔疯起来是个什么样。”
贺池当年是王府侍卫,当年随李言宜一同去了西凉八年。
“西凉王哈沙尔,说起来还是王爷的大舅哥呢。”宁行之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