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谙看了看,交代道:“这个玉坠你戴着别摘,是件好东西。还有,我给你的佛珠也别离身,就算不方便佩戴,也随身装着。”
颜鄠定定地看着林碧谙,心下突然一惊。想来那天他送佛珠的事着实牵强,他们当时才刚认识,不管是他的行为还是这件佛珠本身,都不大符合常理。哪个男人会在刚认识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强行送给她一串佛珠?林碧谙之前还特意强调开过光。原本颜鄠已经忘了它的存在,今天又被提起,还要她随身带着。莫非,林碧谙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再次涌上心头。颜鄠不禁有些心慌,现在想来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为什么林碧谙要送她佛珠?为什么他搬来这个小区和她成为邻居又成为同事?要知道,这个小区既不是地理位置和环境最好的,她们律所也不是最有竞争力的。这一切难道全是巧合?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今天出事遇到的人也是他而不是别人?
原来与怪事一同出现的不只是那根漂亮的翎羽,还有林碧谙。
相对无言,颜鄠越是努力厘清思绪,头脑越是混乱。
就在颜鄠不知该如何面对林碧谙时,突然发现,电视柜上摆着一根羽毛——那根明明被她扔掉的翎羽。翎羽和最初一样一尘不染,颜色鲜艳欲滴。客厅只开了茶几上方的一盏灯,就在颜鄠紧盯着翎羽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根翎羽竟然发出微弱的红光,似乎还在隐隐闪烁,似和灯光呼应。
“怎么了?”看见颜鄠表露出那种惊恐的表情,林碧谙随即问道。
颜鄠站起来去开了上方墙角的暖橘色射灯,并且开了整套房子所有的灯,厨房,卫生间,卧室,客厅,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尤其是电视柜附近,连电视屏幕都在反射着刺眼的光。终于,那根翎羽的光被压下去了,或许只是和灯光融为一体,但至少看上去像根普通的羽毛了。
“到底怎么了?”林碧谙看着颜鄠毫无章法的行为,连忙追问。
颜鄠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把羽毛直接扔掉,她甚至连伸出手去触碰的勇气都没有。她坐回沙发,林碧谙发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那个羽毛……我明明已经扔掉了……可是,它又自己回来了……怎么回事,我明明扔掉了,明明扔远了,我眼睁睁看着它被垃圾车拉走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颜鄠语无伦次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向林碧谙和盘托出,她并非信任林碧谙,只是今时今日,除了他,便更没有能信任和依靠的人。
林碧谙在她颠三倒四毫无章法的叙述中总算听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根红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颜鄠。
关于这根红翎,林碧谙有点哑口无言,但是,他必须向颜鄠解释。
颜鄠开口请求道:“今天,可不可以去你家睡?”
“可以,但是,我告诉你颜鄠,不用怕那根红翎,它不会伤害你,它在保护你。你自己应该意识到,这根红翎不寻常。但是,你摸着它的时候,可曾让你有过不舒服的感觉吗?并没有吧,相反,它摸上去很舒服,让人安心。红翎有灵气,它保护着你的房子,也保护着你。你不是说了吗?上次听到脚步声,但是到家门口就停住了,外面的东西没能进来。你以为,一个门板能成为精怪的障碍吗?当然不能。它进不来不是因为门挡着,而是你家有那根翎羽,精怪会被灵气吸引,但同时纯正圣洁的灵气对它们又是危险的。你说在槐树下撞鬼,若真靠躲,你不可能躲得过它的,可是它却没能跟你回家,因为那根红翎,你才能摆脱……”
颜鄠听着林碧谙的说辞有些发怔,林碧谙说的是实话,可是听在颜鄠心里却并没什么可信度。她很想问,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这些东西得颜鄠自己去消化,林碧谙再解释都是多余。于是林碧谙将颜鄠带回自己家,林昱铮并不在,屋里黑洞洞的。林碧谙家有一种熟悉的氛围,颜鄠一进门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平素见惯了颜鄠欢脱犯二的样子,这种委屈求全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前所未见。此时换做别人大概都会心软,毕竟楚楚可怜的颜鄠还是很可人的。但谁都可以优柔寡断,唯独林碧谙不可以,他必须有个决断。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你先别想这么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解释清楚一切。我知道很多事情很匪夷所思,但是,不合常理的,不代表不存在。晚安。”林碧谙像大人安慰哭泣的幼子一样,摸了摸颜鄠的头发,让她闭上眼睛。
☆、魍魉夜(4)
5.
林昱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颜鄠醒来的时候已经正午,他正在客厅和林碧谙一脸严肃地喝茶。
林碧谙帮颜鄠请过假了,颜鄠定定地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颜鄠也算心大,休息了一晚,淡定多了,至少和平时看上去无两样。
“吃饭吧?昱铮在对街李贺记叫了八宝粥和小菜。”林碧谙招呼道。
林昱铮很有眼色地跑去把东西端了出来。八宝粥里红枣山楂黑豆薏仁一样不少,闻起来香甜软糯。林昱铮见颜鄠兴致缺缺,小心翼翼地劝了一番,只不过颜鄠面色不善,最后把“益气补血”四个字咽了回去。
颜鄠总算知道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能亏待自己,所以还算给面子,默不作声把粥喝完了。
林碧谙今天有些不一样,不同于平日的精明睿智领导风范,更多的是平稳大气,刚正不阿,还隐约带有些傲岸和超脱。颜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风骨。
林碧谙书架上的古籍,绝非是附庸风雅。他不是泛泛之辈,他好读书不求甚解,平日也不爱引经据典说些高深莫测的话,但那种超脱淡泊,内涵底蕴,早已深入骨髓。更难得的是,他敏锐锋利,工作时雷厉风行威风凛凛,却又能在安静的时候保有一份书卷气。试问如今还有几人能精通古典茶道,茶海之上瓯蚁飘香,用古法烹煮金骏眉,品得了峨眉竹叶青?就拿颜鄠自己来说,她唯一喝出区别的就是普洱,她是喝茶,林碧谙那算艺术鉴赏。魏晋名士尚且会在乱世中纵情诗歌美酒,在竹林里偷安,然而风骨二字在他们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籍虽不拘礼节,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阮籍慎言,并非只为明哲保身,而是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知风骨。林碧谙不是完人,而那些文人雅士也不过如此了。思至此,颜鄠难免将林碧谙和那次梦中的男子对比起来,不过她到底还是对林碧谙有戒心,内心不禁偏向那个不知名的男子,心中对那人莫名的熟悉感又在作祟。
颜鄠赫然发现林碧谙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其实很高,平素叫他大神,这人在她心里,大概真成了神。林碧谙和林昱铮对自己不一般,这是佳钰和奥黛尔也发现的事。林碧谙对自己向来颇为照顾,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地方,至此,终于安了些心。
“现在,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了。”林碧谙发话。
林昱铮站在沙发后面,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颜鄠终于明白这两人之间的违和感从何而来,这两人根本不像兄弟,更像主仆。
“昨晚的那个……是鬼吗?”颜鄠先抓紧要的问。
林碧谙点头表示肯定。
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这位居然承认得这么干脆,颜鄠嘴角有点抽抽,早知道之前遇到就直接找他了,总比一个人担惊受怕强。
“还是积怨颇深的厉鬼,小颜姐,我知道这些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是很多东西,你以前没见过,不代表它不存在。”林昱铮补充道。
看颜鄠一脸生无可恋,林碧谙尽职尽责地解释:“我叫昱铮查过了,那只鬼在这里许久了。这座小区挺新的还不到五年,当初施工的时候有一位工人出了事故被埋在地基里了,尸体没有找到,开发商简单了事,给他家人赔了点钱,这件事就揭过去了。但是他暴死无法转生就一直留在这里,积攒了许多怨气,之前一直相安无多亏了那棵老槐树,槐树长年累月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有了灵识,是他一直禁锢着厉鬼,一直试图化解怨气不过效果不太显著。最近你这里灵气格外重,所以那鬼暴动得厉害,树灵没控制好让它逃了出来,然后直接找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