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花红似火（4）

与林小玉被宛红梅待若上宾其乐融融的情况不同，程海平在林家的感受可用“惊异”一词来形容。

天已擦黑，“林家饭店”的铝合金卷帘门也关闭上了。从右侧的小门进去，便是后院了。林小玉走在前面，喊道：“爸爸，妈妈，我们回来啦！”但她纤柔的声音被家里那条名叫“黑豹”凶相毕露也像黑豹的大狼狗“汪汪汪汪”的狂吠完全盖住了。黑豹把拴住它颈项的大铁链从一棵斗碗粗的桉树那头拉直了又弹回去，发出金属剧烈碰撞和树枝摇晃树叶纷落交响混和的“哗啦唰啦”声。从它目眦欲裂的愤怒表情来看，它极不欢迎小女主人旁边的这个拎着两大袋礼物但显然没有它的份儿的陌生来客。林小玉连忙跑过去，弯下腰不停抚摸着它的脑袋说：“黑豹，听话，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好，乖，乖……”黑豹果然摇起了大尾巴，叫声也慢慢停歇下来了。林小玉这才转头道：“海平，吓到你没有？其实，黑豹温顺着哩！”程海平看着跟弓着的林小玉一般高的黑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战战兢兢地靠着墙边儿上到了三楼林小玉住的房间。

林小玉道：“爸爸妈妈不在家，可能出去买东西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我们等等吧！”说罢顺手掩上门，把插销也别上了。

小屋的窗台上摆着两盆花满枝头的茉莉花，素白的花苞在嫩绿的叶片衬托下，仿佛夜空里的繁星静静地眨着眼睛，散放出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很快地，程海平刚才还“砰砰”乱跳的心也平复了下来。他轻声唱起了江苏民歌《茉莉花》。小玉也坐过来，合着一起唱：“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看花的人儿骂。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茉莉花开雪也白不过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旁人笑话……”

程海平感觉小玉跟他依偎得越来越紧，想到她对黑豹说的“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的话，不由动情地揽住了小玉。俩人晚饭时都喝过几杯红葡萄酒，微微的醉意让他们更感到情意绵绵。小玉一点没有躲闪，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把娇红湿润的嘴唇主动递了上来。程海平求之若渴已久，陶醉之中“kiss”不已，顺势把她妩媚温软的身子整个地压到了绣花床被上。“啪嗒”！“嘭噗”！俩人脚上的皮鞋一只接一只纷纷坠落在地，碰出或清脆或闷钝的响声。程海平麻利地解开了小玉腰间乳白色细长的皮带，一把抽出来扔到了枕头边儿上。小玉高高地伸展着两只柔若无骨的臂膀，温顺地把暴露无遗的一双雪白嫩腴的秀腿和最隐秘的地带全都舒张呈现开来，任由白马王子在她那高低起伏秀色可餐的圣洁躯体上纵横驰骋。热望炽烈，程海平只觉全身上上下下都昂扬起来。他手忙脚乱地给自己也卸甲脱衣后赤膊上阵，眼看一场白热化的翻云覆雨短兵相接势不可挡地就要发生。突然，门外响起了贾苞玉的声音：“小玉呀，你干啥呢？乒乒乓乓的动静也太大了！”

程海平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住要穴一般，张牙舞爪的动作瞬间僵硬凝固了。过了好几秒钟，这才丢开快要采到手的“茉莉花”，急忙把身上披挂整齐，正襟危坐到小玉的梳妆台前。林小玉看到程海平惊惶失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乐了。她慢腾腾地翻起身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娇声嗔怪说：“妈妈耶，别敲门啦！我跟海平做健身操哩！”

“呃，你们在一起呐！千万别伤到身子骨！”贾苞玉依然坚守在门边，过一会儿又道：“门咋反关上啦？开门，快开门呀！”

林小玉穿戴齐备，又把床被理整平顺，然后打开了门。程海平发现，除了小玉她妈，旁边还站着膀大腰圆的林三虎。贾苞玉进屋后，立即转着圈儿地巡查起来，连枕头也抱起来闻了闻。小玉她爸则居高临下从头到脚地扫视着程海平，盯得他心里直发毛。

“爸爸，妈妈，这是海平买来孝敬你们二老的！”小玉指着放在梳妆台上的两袋礼物说。

“是啊，是啊！”程海平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连声附和着。

“哦，是吗？”林三虎和贾苞玉的神色慢慢地缓和下来。程海平这才抬起眼，望着将要成为老丈人和丈母娘的两位：林三虎身材高大挺拔，两道剑眉，眼光炯炯，面阔鼻挺，唇廓明晰。退回去三十年，定是一位雄姿勃勃的英俊小伙儿。小玉的美貌很大程度上就是继承了父亲身上的所有优点。相比之下，贾苞玉的相貌跟眉宇间英气犹存的夫君就不那么匹配了。无情的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印迹：松弛的单眼皮耷拉下来形成了两只锐角三角眼，年轻时小巧玲珑堪为亮点的秀鼻如今被四周泡浮的皮肉团团围住，犹如即将遭到滔滔洪水淹没的孤零零小岛。过度超标的丰乳肥臀更是造就了毫无美感性感的臃肿体态。如果是不明究竟的人，很难相信她竟然是沉鱼落雁的林小玉的亲生母亲！

林三虎坐到了床边，眼瞅着贾苞玉把塑料口袋里的中华鳖精、雀巢咖啡、奶粉、麦片、糖果等礼物翻拣出来，一一审视一番。梳妆台上堆成了一座小金字塔。“小程啊，这堆东西值个四五百块钱吧？你三个月的工资一下就没喽！”林三虎皮笑肉不笑地道。

程海平一时语塞。一方面他感觉这话酸酸涩涩味道不正，另一方面他真不知道母亲采买这些礼品花费了多少。他只得含混地“嗯”了两声，貌似恭敬地继续听他发话。

“苞玉呀，回头在鱼池里抓两只大王八出来，再拿两瓶“五粮液”，一起让小程提回家！不能叫人觉得老林家寒酸，看低了咱们！小玉，你说是不是嘛？”

“爸爸，妈妈，你们真好！咯咯！海平，快谢谢呀！咯咯咯咯！”林小玉各拉着林三虎、贾苞玉的一只手，像小白兔一样欢蹦着说。说干就干，一家三人马上下楼去捉活鳖。程海平想推辞又很难说出口来，只得满脸懊丧、疲疲沓沓地跟在后头。就要下到院子里时，他一脚踩滑了楼梯，竟摔了个四脚朝天。幸好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屁股墩儿生疼生疼，手掌和胳膊肘都擦破了皮。

在以黑豹的冲天怒吼为主旋律的送别声中，程海平两手各倒提着一只用长麻绳系着的缩头缩脑的大甲鱼，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林家饭店。林小玉体贴地说：“两瓶‘五粮液’我明儿提过来，免得再摔了！这是名酒，可值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