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即兴表演（3）

“下面，有请县委田书记为我们表演一个精彩节目！”县电视台上镜率最高的女播音员佟鸽担当了今天文艺节目的主持人。她的声调明显提高了，充溢着恰到好处的兴奋：“大家欢迎呀！”

拿话筒的手跟另一只手轻拍两下，立刻唤起台下热烈得有些夸张的掌声。

专业的歌舞演出之后，邀请在座的县“四大家”领导上台表演文艺节目，这也是每年的团拜会都有的常规安排，目的主要是为了增添现场的喜庆气氛，掀起团拜会的高潮。看着平日不苟言笑常以威严面目示人的领导人物一下“旧貌换新颜”，引吭高歌，舞之蹈之，自然会令人感到耳目一新，心潮澎湃。舞台效果往往比那些中规中矩的专业演员更为出彩。无论表演水准如何，有无纰漏甚至不小心出了“洋相”，其职位越高，赢得的喝彩也越多。去年符乾坤就即兴演唱了一首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的主题歌《滚滚长江东逝水》，赢得的掌声的持续时间与热烈程度仅次于田行健、龚璞（康濯因故缺席），正好与他在县委班子的排位相同。不过，歌里的“是非成败转头空……都付笑谈中”等歌词对他来说像是预言和谶语，冥冥中似有某种天意。

“我给大家朗诵一首（毛）主席的诗词《沁园春·雪》吧！”田行健看来早有准备，对全词的内容熟稔于心。最后，他语调铿锵道：“俱往矣，数*人物，还看今朝。”田行健面容肃然，脸颊愈显清癯。会场里一反常态地静默着，过了一会儿掌声才响了起来。

最后的压轴节目是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成员的合唱《团结就是力量》。前几号桌位呼啦啦地人去了大半。符乾坤有一种想走上台去的冲动，但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沉沉地压着他的肩膀，他终于没能够站得起来。4号桌就剩下他和一名叫做贺孟道的年逾八旬的老红军。贺老身板硬朗，只是战争年代失去了一只眼睛，另一只也几近失明。他依稀看见还有人没上台，便催促道：“不用陪我，你也去唱吧！”

“哦，我……我等会儿唱。”符乾坤嗫嚅着，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

“好，好，嗬嗬。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贺老合着台上的节拍，也哼唱了起来。

参加合唱的领导们下台来了。佟鸽刚要开始她的“结束语”台词，只听得台下一声大喝：“我要唱一首！”她定睛一看，是符乾坤！佟鸽随机应变道：“欢迎符总经理上台！您要演唱哪首歌呀？――济公？电视剧《济公》的主题歌！好的，音乐准备！”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台下的人们有的还半张着嘴没回过神来，台上符乾坤已用红色的餐巾围上脑袋扎做了“帽子”，如同酒醉后的济公般偏偏倒倒地放声唱了起来：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哎嘿，哎嘿，哎嘿，无烦无恼无忧愁，世态炎凉皆看破。……天南地北到处游,佛祖在我心头坐，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演唱结束了，“济公”一把抓下头上的“帽子”扔到地上，脚步有些踉跄地走下台来。大厅里突然“轰”地爆笑起来，就像相声小品里的笑料“包袱”抖开了一样。人们似乎一下醒悟过来，品味出了其中的滑稽和百般滋味。

符乾坤未及入座，吕闻远和史德友一前一后走到了他的身边。吕闻远拉住他的手：“符老总，有件急事，还非得你亲自去处理不可！”符乾坤感觉蹊跷，还想问点什么，史德友压低声音道：“是康书记叫你，走吧！”众目睽睽下，三人一同出了大厅。

一进总经理室，符乾坤就看到康濯板着脸坐在那里，倩倩也在。康濯冷冷道：“你就别回去了！”

符乾坤猛然明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心一横，扭头要走。

“站住！你还不觉得丢人现眼吗？”康濯怒喝道。

符乾坤呆住了。吕闻远挡住他的去路：“是田书记的意思！再闹，以后这宾馆就别想办会啦！你们可得想清楚哦！”他故意瞥了一眼倩倩。

“爸……”倩倩叫了一声，却哽住说不出话来。符乾坤不敢再看女儿满含哀怨的眼睛。他颓然地坐下沙发，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