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用得着我来做吗?”眼瞅着父亲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左玄歌跳开了两步赔笑道,“我去我去……”
将范一范二等人打发给了雍府的管家,左玄歌脚步轻盈地走在石板路上,四周低矮的灌木无风自动,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丝凝滞的压抑感,左玄歌功夫虽然不佳,对危险感知却是极敏锐的,虽然这份敏锐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什么用。
他心下顿生警觉,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倒转身体挂在了肩膀上,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跟师父那不太友好的初次见面,不过在被那人扛着飞了一会儿之后,左玄歌便确定这肯定不会是师父。
这没轻没重的速度,挂在肩上的左玄歌都要喘不上气了,他的下巴磕在一个干瘦挺直的后背上,随着那人身体的起落一下一下砸在枯瘦如骨的背上,实在有些苦不堪言。
这个速度……有些熟悉啊,左玄歌双手环抱住眼前的瘦腰,对准腰侧狠狠一口咬下去,上方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速度也随着慢了下来,左玄歌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松了口双手并用开始挠这人的痒。
轻鬼左蹦右跳地挣扎了一会,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左玄歌一个翻身,双脚从他肩上落回地面,站稳后一顿臭骂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轻鬼!你有毛病啊没事溜进别人家里扛人?”
轻鬼也不回嘴,飘至他身侧双手抱住左玄歌的手臂:“跟我回望归宫去。”
他的语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见左玄歌没有反应又添了一句:“你去也得去,不去我扛也把你扛回去。”
“不讲道理啊。”左玄歌扶额,虽然自他认识寻疆族这帮人以来,他们就没讲过道理,但是他确定自己最近可没得罪他们。
轻鬼倒是一副大为不解的样子:“左玄歌,将军府的人都不将你当做大将军的儿子了,你还赖着不走干嘛?”
“我是不是我爹的儿子需要他们认可吗?”
轻鬼绕着他转了几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他瞧了个遍:“不像真不像。”
左玄歌没好气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说谁不像我爹呢!”
“我不是说你不像你爹!”轻鬼抱着头有些急了,皱着一张脸表情有些古怪,好半天才吐出下一句话,“算了,不说这个了,不过笛长老说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当初他还将你认错过。”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为了这个当初左玄歌没少背黑锅,一直被笛长老陷害:“像谁啊?”
轻鬼拧着眉头郑重道:“一个大坏蛋,超级超级无敌大坏蛋。”
左玄歌下意识地离他远了几步:“你要带我回去不会是为了审判我吧?等等,不对啊,若是真怀疑我跟寻疆族的仇人有关当初怎么那么干脆把我放了?”
“当初呐,知道了你是左大将军的儿子啊,笛长老就没敢再往那个方向想了,可是谁能想到左大将军跟凤舞山庄还有这么一段渊源,那你跟咱们寻疆族的大仇人可不是很有关系了?”见左玄歌离自己越来越远,轻鬼都没费什么劲就飘到了他的身前,阴森森的一双眼睛盯着他突然莞尔一笑,“左玄歌你也别担心,咱们跟你是什么交情啊,这次找你绝非是要害你,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而已。”
左玄歌突然不躲了,目光里也有了些底气:“我若是不去呢?”
☆、他很矛盾
“那就别怨我不客气啦。”轻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想再一次将左玄歌扛在肩上。
冷不丁被一个毫无波澜的声音打断:“轻鬼,你是不是应该问问我答不答应。”
轻鬼猛地回头一看,司徒凛月执剑冷面立在他身后,衣袂纷飞仙姿绰约,一双眸子冷若冰霜迸射出摄人寒意。
轻鬼沮丧着一张脸回头幽怨望了左玄歌一眼:“左玄歌,你阴我。”
他方才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等司徒凛月来救他嘛。
轻鬼浑身一松,如一滩烂泥坐在地上甩手耍赖:“你们师徒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
左玄歌小跑至师父身边,娴熟自然地牵过师父的手,贱兮兮地朝轻鬼笑了笑:“你继续哭,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啊。”
见师徒俩真甩手就走不管自己了,轻鬼只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又屁颠屁颠没脸没皮地跟了上去:“左玄歌,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跟我回望归宫?你就对你的身世没半点好奇吗?你知道咱们寻疆族跟凤舞山庄有过节的嘛,你是风家老贼风梧狂女儿的孩子,又同寻疆族大仇人长得那么像,你就不好奇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你一直说寻疆族仇人仇人的,你们到底跟多少人结了仇?一个凤舞山庄不够,这回又是得罪了谁?”
对这事能有好奇心,说明有救,轻鬼随斜阳回了一趟寻疆才得知了当年事情的更多细节,虽然有些事他现在哪怕憋死也不能告诉左玄歌,寻疆族大部队已经在来枟州的路上了,他只是迫不及待想早点儿将左玄歌带回去。
“你想知道,我说给你听啊,这个人名叫伏彧珏,是一个顶道貌岸然不是人的禽兽伪君子,宗主初入中原前与他在关外相识,两人拜把子结成了兄弟,把酒言欢无话不谈,可是后来那家伙却出卖了宗主,将宗主的行踪透露给了凤舞山庄,然后才有之后寻疆族被围困死伤无数险些覆灭的局面。”
轻鬼的声音由欢快转向悲悯,最后竟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可知道笛长老为何对你见而生厌?笛长老早在宗主之前认识了这个伏彧珏,两人如父子般亲近,虽说后来宗主与姓伏的相遇算是偶然,但是整个寻疆族会同他如此亲近却算是笛长老穿针引线,这二十多年笛长老无时无刻不为自己当年的引狼入室悔恨自责,一个寻疆族唯二年长的五代长老亲自在荆凤城蛰伏二十年,滋味不好受吧。”
师徒俩始终未置一言,轻鬼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有在认真听:“还有童长老,你们瞧见的童长老脾气大吧?一副凶神恶煞的阎王面孔,新生小孩见了他都能直接被吓哭,想当年童长老可是整个寻疆族最和蔼可亲的长老了,笛长老身边有泗姑姑,罗长老膝下有日月星辰四个小鬼,就童长老孤家寡人一个吧?其实童长老原本是有一个徒弟的,并且是整个寻疆族最优秀的弟子,自幼丢在险恶的环境下执行任务,在尸体堆里摸爬滚打长大,以最严苛的标准挑选出来作为宗主贴身死士而培养的,没有名字没有亲友,从他出师那天起他就是宗主背后的暗影,宗主死了,他自然也再没有回过望归宫。”
若说笛长老余生都将在极度的悔恨中度过,那么童长老的悔恨与他相比只多不少,暗影未能将宗主保护周全,爱徒之死他无法悲戚甚至无法原谅,这是他们师徒两人的失职,可是人都死了他又能说什么?他又忍心说什么?唯有气恼自己当初为何不对他再严厉一点?所有的过错痛苦最终只能由活着的人来承受。
“还有罗长老呢,他的师兄在那一场浩劫中死了,跟宗主一样尸骨都没能找到,当初我虽然年幼,可是也知道罗长老同他师兄伉俪情深相濡以沫至死不渝……”
“等等……”左玄歌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你确定你形容的是师门兄弟情?”
“确定啊。”轻鬼眨巴着眼睛表示这没毛病啊。
“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然后帮你们找出那个叫伏彧珏的人?”
轻鬼再一次眨了眨眼,嗯,只要把左玄歌骗上九峰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