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说笑吗?第一次见到这位方老师,她便是一个极为俏皮的存在,她时常作弄她。关宁晓得她喜欢看自己无措的样子,她无措,她由衷欢喜。她每每想争气一些,淡定一点,但终究在她的笑容前落败。为了那些旁人所无缘得见的样子,为自己最先见到方从文私底下的样子,关宁窃喜。
而方老师的围巾确实很好看,枝繁叶茂花色的大方巾在胸前松松垮垮地围着,围巾下是绿色的苎麻长衬衣,走得稍近些还能看到脖子上细巧的锁骨链和祖母绿吊坠。
这样诱人,这样诱人,这样诱人。
讲座后是新书签售,关宁捧着刚买的新书注视着方从文,排在冗长的队伍中一点儿都不觉得烦躁。她安安心心地看她签字、感谢,整个人魂游天外,一直到周遭的人发出诧异的轻呼。
旁人都只得一个签名,轮到她时,方从文写:你的沉默明亮如星。
关宁看着字,面上闪过惊喜心里打着鼓,又竭力克制,克制,再克制。她看到方从文的口型,“等我。”
似一句咒语,让她钉在稍有嘈杂的现场,又与世隔绝。
那句特别待遇的话为方从文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后面排着的人都希望方从文为他们写点什么。方从文问他们,要写点什么?有人居然背了一长句。虽然比不上大明星的人气,签名签到手断,但这一屋子近百人也花费了不少气力和时间,尤其是有些人还带着她之前的书来。方从文不是不感谢的。
最后方从文表达了感谢又与工作人员合影留念,谢绝了其他邀请。她穿好外套,走到依旧不在清醒状态的关宁跟前,转动着有些酸疼的手腕,用左手捏她的脸。“关宁,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谁知关宁乍然回神后脱口而出,“我没有魂。”
“什么?”方从文好笑道。她还在想这姑娘又要说些什么不着调的疯话,关宁却摇头道,“没什么。”
两人并肩走出书店,转了几转便是西子湖畔,周遭和风吹来带着湖水的腥味,倒也十分舒爽。
几道涟漪几道光影,本是无限美好的时光,奈何周末西湖边来来往往的人着实不少。关宁心不在焉,给路人挤着好几次,方从文看不过去,牵住了她的手。小姑娘的手肉肉软软,有着几分温热。“你呀,走路还七想八想。今天要回去么?不回去的话可以住我那里,明天我们一起去浙博。”
如此诱人的提议,关宁满心都想答应,但是一想到背着黑锅的玄明和家中父母,她恹恹道:“我已经买好了回去的车票,父母会担心。”
“也是。”方从文想起关硕说过的那些,忙道,“下次好了,和你父母交代一声,我们一起出来。”
关宁闷闷的嗯了一声。
因为担心出意外从小被管制,应该十分辛苦吧。这小姑娘看向那些飞鸟和西湖时,脸上写满了羡慕和憧憬。方从文突然就想到高塔上被囚禁的公主,“诶,今天出门,你父母知道?”
“呃……”
“嗯?”她压根不容许她撒谎。
“咿……今天出门的话,父母是知道的,所以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的。”语气里藏着狡猾的笑。
“小滑头,你知道我的意思。”方从文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她喜欢她时不时的狡黠,尤其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后隐藏的狡黠,充满了生命力与朝气,很是聪颖。“那我们就在西湖边走走,往前一段是西湖天地,可以找个地方喝咖啡。”
关宁笑嘻嘻地说好,为了方从文话语里不经意的亲昵和“我们”。“我和你”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又何止隔了一个西湖。
上次在方从文家里,她问她是不是可以加她的微信,她理所当然的说好。她很开心,像是获得了一项随时可以同她说话的权限。每一次开通一个新的权限,她都会高兴上好一会儿,之后在某个恰当的时候再申请一个新的权限。
微风和煦,两人牵着手说着话悠悠地走,心中也俱是一片光风霁月,和这十月间水光潋滟的西子湖一般。
“Fang,方从文。果然是你。”一个穿着风衣,容貌甚好,三十来岁的女人站定在两人面前,不似久别重逢的惊喜,却颇有些凛然的气势。
好一会儿方从文才想起对方可能是谁:“钱……索索?”她不确定地问。
扫了一眼牵着手的关宁,钱索索道:“亏得你还想得起我的名字。怎么,有女儿了?”语气并不善。
方从文似乎有些诧异于她的态度,但仍旧好脾气地说:“我没有那样的好福气,这是我的朋友,关宁。关宁,这是大学里的同学,钱索索。”
关宁不喜欢这个女人挡住她们的去路,更不喜欢她一副来找负心人的样子。她忍住自己想叫阿姨的冲动,扬起招牌式的乖小孩笑容,礼貌地说:“钱小姐,你好。”
难道这人是楚狐狸精提到过的,和他谈过恋爱又喜欢方从文的这一位?不不不,那天楚狐狸精说,那人叫施梧。
难道又来一个?
贵圈好乱。
听说关宁是方从文的朋友,钱索索从上到下打量了关宁好几圈,直到方从文有些不悦,她才露出玩味嘲讽的笑容:“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仗着自己清纯的脸,四处猎艳,男女通杀。”
方从文冷了脸待要说什么,钱索索又道:“看你那一脸喜滋滋怀春少女的样子,这是在谈忘年恋么,老牛吃嫩草咯,这么小的小姑娘也不放过,你俩差多少?二十岁?”
“钱小姐,这话就有些难听了。既然多年不见,那必然是没有必要再见,就算是有积怨,也请你留些口德,为自己。”这钱索索一出口就戳中关宁的心事,她怕方从文在意她的年龄,她怕她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方从文说自己是她的朋友,那一刻,她心里有一种被认同的喜悦。“而且,我们的事情同你有什么关系?”
“哟哟哟,看你那鼓着脸像个小包子,义正词严的样子,难怪她会喜欢你。”钱索索阴阳怪气地冷笑着。“不过,别高兴的太早。别以为她看起来真心喜欢你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可以驾驭、得到她了。她是个没有心更无情的人,栽在她手里的男男女女不知有多少。”
“你的意思是从文是万人迷?”关宁笑一笑,“不用你说,地球人都知道。”她想将方从文拉到自己的身后,离这恶毒的女人远一点是一点。
可方从文孤身作战许多年,几时需要过别人的庇护?她拍拍关宁的肩膀,看向钱索索时,目光里满是不屑:“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需要向你交代,你也没有权利指手画脚,不过是旧同学而已。关宁,我们走。”
两人还没来得及往前走,钱索索又道:“我只是替某人不值罢了,托你的福,某人失踪至今,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