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官静安盯着门上那双手看了好半晌没出声,小吏那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觉得上官静安正在用刀子一般的目光凌迟着他手上的肉,他憋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不收手,就那般抵着,清晰而快速的道:“上官大人您先听我说完,丞相大人已将巡抚周大人,布政使韩大人停职,按察使陈大人已奔赴回京述职,赣州府衙一切政务由您协助白将军共同处理操持,白将军已领命,命小的过来请您前去面商!”
上官静安听他说完,仍是不吱声,那小吏急了,忙又道:“上官大人,您倒给句话儿啊!”
“难为你了,说这么长一大段还不带喘气的。”上官静安终于开口了,停了一会儿,语气沉重:“你在外边儿候着,我去换身衣服。”
那小吏这时才发现上官静安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单衣,外面只披了一件薄衫,难怪脾气不大好,大冷的天竟然也肯和他墨迹这么久,连忙转过身,喊道:“好的!”
上官静安关上大门,搓了搓胳膊就要去换衣服,她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退回去开了门,只露出一个脑袋冲小吏问:“白将军约我在哪啊?”
“回大人,在温江军营大帐里。”
上官静安听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关门回房抖着衣裳一件件穿上,商郢从书房过来,瞧见她正理着袖子,自然的从一旁拾了鎏金花纹的腰带子走过去替她系上,上官静安愣了一下,没动,待她系好,才道:“白翔这家伙心可够大的,我好歹以前也算是京里的大官儿啊,邀我议事竟然把地儿定在自个儿的军营大帐里,这是要和我谈军事呢,还是谈政事呢。”
商郢细瘦的眉毛微微挑起,答道:“白翔是虎贲大将军,这几年戍守边疆成果不菲,有些傲气也是应当的。”
上官静安撇嘴,没应她,自顾从桌上取了帽子戴上,一边系着帽带一边往外走:“得了,我不和你说了,你晚上别乱跑,等我回来一起吃饭。”忽然停下脚步,皱眉:“我尽量回得早一些,你如果无聊就去假山那边儿的屋子里去玩。”
商郢点点头,算是应了,见她仍是有些不放心,嘴角扬起笑意:“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你快去吧。”
上官静安嘴巴动了动,喉间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出了房间,她直接转道,没有往大门的方向走,商郢怪道:“怎么了?”
“没事,那家伙天天以为我没脾气似的,大中午的扰人清梦,就让他在那儿站一下午吧,待会儿他敲门你不理他就是了。”上官静安道:“我走后门。”
商郢:“……”她差点都忘了上官静安睚眦必报的性子了,许是这些年在京城过于如鱼得水,她也收敛了许多吧。
商郢送她到后门口,上官静安打开门露出一颗脑袋左右瞧了瞧,见没人,便道:“我走了。”
“静安。”商郢唤住她,对上她疑问的目光,嘱咐道:“收敛一下性子,别与白翔闹起来了,毕竟赣州是他的地盘。”
上官静安笑了一下,里面光芒闪烁,商郢还没来得及分辨,那门便关上了,落了栓,商郢忽然觉得上官静安之所以来赣州或许并不是因为与她的恩仇。
再说京城,这时候户部第二批赈灾两款已经走了有三四个时辰了,为了能及时救灾,林之落决定在昨天未时先运去一批,今日寅时左右,送出第二批。昨日朝阳殿上,京城上上下下从内阁到六部再到三台司都被林之落训斥得灰头土脸的,便连太子也不例外,太子本就因着上官静安的被贬而有些惶惶,他党派下已有数人态度开始摇摆不定,他日夜神思不定,国事便有些不大上心了,林之落待百官遣退后对他道:“太子是国之储君,当以稳重为要,岂能因一时之事而自乱?上官太傅被贬,之落明白太子殿下的担忧,但是太子殿下与女皇相处日久,应当知道女皇对于党派向来不大在意,自女皇登基,所拔擢之大臣皆为能力出众者,太子岂能因小失大?”
太子听罢恍然,羞愧难当,连连道:“丞相教训得是,是孤着相了。”
“女皇近日在宫中焚香受礼,打扰不得,太子更应担起这番担子,不能懈怠。”
太子闻言,知她这是允自己代理国事奏章,心中一喜,连忙道:“孤自当竭心尽力。”
林之落听了,喟叹一声,不再提起,只道:“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待明日赣州按察使进京,述明头尾,再做定夺,太傅不在,太子殿下的功课亦不能落下。”
“商倜谨记。”
说罢,二人相携出了朝阳殿,太子执意送她出了宫门,这才拜别。
此时夜色已深,天上星月全无,路上行迹渺茫,林之落站在宫门口看了半晌,一时有些出神。那车夫不知是怎么吩咐,打着灯问:“大人在看什么?”
林之落省神,看了一眼车夫,拢了拢披风,笑道:“没什么,回去罢。”
车夫一脸茫然,见她已是进了马车,便不再管其他,将灯挂在上面的钩子上,扬着鞭子轱辘轱辘的驾车远离夜色中斑驳的宫墙。
不说林之落心事如何,此时公主府里仍是灯火通明,商青曳手臂搁在桌子上,双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清夜站在旁边陪着也是颇为无奈。
林之落才下马车,差点没被府里的灯光亮到眼睛,一道似乎是“娇小”的人影由远及近额从府里奔过来,不等林之落反应便已拽住了她的衣袖,夸张的一边抹眼泪一边嚎啕:“驸马,您可算是回来了!”
林之落被她的干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阿钗,以为是商青曳出什么事儿了,连忙问:“怎么了,公主怎么了?”
“我还没说呢,您怎么知道是公主?”阿钗愣了一下。
林之落登时急了,甩开她就要往府里冲,阿钗拉都拉不住,只好跟在她屁股后面连连叫唤道:“驸马,驸马!公主在饭厅里等您吃晚饭呢!哎您,您跑那么快做什么,公主不在那边呀!”
一番折腾,林之落总算是坐了下来,商青曳本来还困的不行的,登时就来精神了,拍着手喊道:“吃饭吃饭,青曳快饿死了!”
林之落上气不接下气的瞪后面赶来的阿钗,一边指了指公主,一边喘气。
阿钗比她体力要好,连忙接口道:“我可没说,这都是您自个儿说的,您都没听我说完您就跑得跟踩了俩风火轮似的。”
另一边的越宁噗嗤笑道:“驸马,阿钗是不是拉着您诉苦了?我就说,阿钗肯定是去门口堵驸马告状呢!”
年年脸色不大好:“这家伙这回怎么这么机灵了。”伸手从腰间取了一个钱袋子丢给越宁:“下次再来!”
越宁得瑟的打开钱袋子瞅了一眼,嘴角一撇:“多少次你都赢不了我。”
阿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