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郢见那女官又打起一盏灯，哼道：“这一府的人，都一个德性！”她这心里还涩着呢，她这个姐姐又当爹又当妈的操心，结果商青曳和林之落才待了多久啊，这就只要媳妇儿不要娘了？怎么想怎么心塞呢。

宫里人多，最不愁的便是人气，走个几步便能碰到一队身着寒衣铁甲的士兵执戟过去，手上各提着一盏灯笼，见到三人也只是点头算是招呼，林之落顾虑到商青曳的小身材，走得也慢，也就一路招呼下来了，商青曳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感觉到，微微俯下身子，把耳朵凑过去，商青曳踮起脚，附在她耳边小声的问：“他们穿着铁衣服不冷吗？”

暖暖的热气吹在耳廓中，又烫又痒，林之落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发红的耳垂：“冷啊，但是职责所在啊，正因为有他们这么尽心尽责，京城才能得安定呢。”

“那为什么不能穿和我们一样的软绵绵的衣服呢？”商青曳一上一下的掀着自己的裙摆，露出里面同色的小棉裤，林之落给她放下去。

“因为我们这种衣服太软了，刀剑一划就破了，很危险。”

“哦。”商青曳似懂非懂的点头，想了想，道：“他们可以在衣服里面放暖袋啊，以前清夜经常给我揣肚子，好暖好暖。”

林之落装作恍然大悟的扶额，道：“好主意，公主你真聪明！我们去和他们说吧！”

“……”商青曳好半天才弱声弱气的道：“他们长得都好凶……”

林之落憋笑憋得辛苦，半晌说不出话来。后面的清夜也是笑得无奈，这幸好女皇不在，不然宫里的侍卫军又要闹得昏天地暗的了。

清夜正这般想着，商郢便赶了过来，正想喊住她们，见林之落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道再干嘛，往前两步，问清夜道：“林丞相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穿得少了，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清夜被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忙道：“参见女皇陛下。”

林之落和商青曳还在那儿说铁衣服布衣服的事，听见清夜这么一嗓子，转过身来，林之落勉强行了拱手礼，商青曳嘟嘴盯着她不说话，商郢清了清嗓子，问：“青曳，你家驸马怎么了？抖成这个样子，要不朕叫御医给你瞧瞧。”

商青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以为是林之落病了，连忙去看林之落，可是她和林之落比起来太矮了，灯光又暗看不清楚林之落的脸，她便扯林之落的衣服。

“多谢女皇关心，之落无碍。”林之落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依着商青曳的意思蹲下身子，商青曳捧着她的脸左瞧瞧右瞅瞅，又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林之落被她折腾得哭笑不得，捉住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小手：“公主，我没生病，你不用担心我。”

商郢心里又是堵了一遭——她想上官静安了，那个人也不知道在赣州怎么样了，自己不会照顾自己，连个照应的仆人也没有，也是怪让人忧心的。

“没病你抖什么啊？”

这人怎么就抓着这个不放了？林之落挑眉，捏着商青曳的手，随口诌道：“不小心呛着了，走吧，这儿都瘪了。”她摸了摸商青曳的肚子，又将商青曳的手放在唇边磨着：“吃饱了公主带我好好转一转，我都没去过公主住的地方呢。”

商青曳只觉得手上酥软酥软的，直点头应道：“嗯嗯！”

这绝对是故意的！商郢那个心啊，一阵阵塞的，林之落以前多含蓄一人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坏呢？！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线出了问题，我需要理一理。

☆、三十三

要叹的气那么多，商郢目送林之落被商青曳牵着手急着赶着往以前的寝宫走，除了失落之外还有欣慰，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对商青曳的总是疏于照顾，只因着她还是一位帝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商青曳免于皇族的倾轧，快快乐乐。

清夜往前走了一小步，对犹自望着厅外夜色的商郢道：“林丞相很疼爱公主，陛下不必忧心。”说罢就要跟上去，被商郢拦住。

“让她们单独待会儿，你去做想做的事吧。”

清夜住了步，停了一会儿，敛衽一礼：“是。”低垂的眉眼已掩不住喜色，匆匆往林之落她们相反的方向行去。

商郢抬手抚了抚眉骨，指腹的茧触感粗糙，她的忧心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她想得出神，旁侧的女官垂首出声：“陛下，今晚是宿在栖襄殿还是正衍殿？”

商郢回过神，放下手，语气淡淡的：“今晚朕就宿在御书房了。”

女官应了一声，弯着腰后退，到门口那吩咐一个小太监先去御书房掌灯点炉子，这才唤了御辇过来，商郢瞧了瞧愈浓的夜色，上了御辇，一路往御书房去了。

眼看着近年关了，涟幽坐在房里笔提了好几次又放下，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口吻去询问呢？在那边过得好不好？酒瘾有再犯过吗？回来过年吗？话那么多，也不知从何说起。

跟着她一同进忠勇伯府的丫鬟秋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抖着手缝衣服，涟幽几次叫她进屋里来她也不乐意。这几天大夫人简若曦有事没事总爱往她院子里跑，絮絮叨叨嘴里的话一句也不停的，一开始涟幽听着偶尔还能敷衍应和几句，后来次数一多，涟幽这人又爱清净，便直接问简若曦来意，简若曦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意思来，涟幽便烦了，不再搭理，也不知这人是怎么的，一天天闲的，她都对她摆脸色，这人却向没瞧出来似的，每天来得更殷勤了，涟幽也是烦得不得了，又不知说什么好，好在简若曦每日来得时辰都有规律，有几日涟幽便摸着这个规律出去散散心躲着，没过几天，简若曦又贴了上来，最后没法子的涟幽只好由着她去了，秋竹瞧着她这两日正好来了葵水，情绪也隐隐有些耐不住，便自告奋勇偏要在门外帮她挡简若曦，成效倒是明显的很，屋子里这两天清净了不少，可是涟幽也心疼啊，想了一圈，她在京城除了烟波阁那群姐妹和一些花银子请她陪坐的客人外，再无什么熟人了，想起倒是悲凉，琢磨着要不要去林之落那儿躲一阵子，又一想这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便也作罢了，好歹也是要久处的，等过几天简若曦烦了，便好了，说恳切点，有时候听简若曦絮叨，听着听着，便会想起上官静安，这两人，一样的话多。

秋竹剪了线，将针收好，呵了呵冻得慌的手，都红了，她伸着脖子往院子的门口瞧了一眼，这个点了，大夫人也该到了啊？她想着，起身将怀里的裙子叠好放在凳子上，到院门那里扶着门框往外瞅，正瞅到管家怀里抱了一摞蓝皮子的书往这边过来，瞧见她，喊了一声：“秋竹，四夫人可在？”

秋竹道：“在的，夫人在屋子里呢。”

管家快步过来，秋竹挡在门口没让：“管家，这是什么呀？”

“书啊！”管家答道：“你让一让，这些书太重了，你拿不动。”

秋竹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没有发现简若曦的影子，这才放心的让开路，跟着管家进到院子里，一边问：“夫人她没买书啊，这些都是打哪来的，这么多？”

“昨儿个打扫书房，清出来的一些，听说四夫人爱看这些个，便送来了。”管家是个厚道的老汉，约莫也有五六十岁了，头发都隐隐见白，估计是自个儿抱着走了一路，额上都有汗了，他这老胳膊老腿的，秋竹瞧着不忍心，隔着门喊：“夫人，管家给您送书来啦！”

笔在涟幽手里捏了许久，神思却早就飞远了，直到听见门外一声喊，这才回过神来，手猛地一抖，一滴浓墨落在铺开一字未落的白纸上，格外刺眼，涟幽忙要找帕子去擦，手忙脚乱找了好一会，忽然停住动作，抬眼去看晕在纸上的黑墨，抿唇，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听得门外边管家喊了一声：“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