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然一声,剑光收敛入鞘,白天瞬时放晴,而台下已成了一片半尸场,有半数以上的人已在这一剑之下化作了冤魂厉鬼。
七澈茫然地看着这一刹那间的剧变,苍白的脸剧烈地抽搐着,双唇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胸脯不停地起伏,惊魂久久不得安定。
他的身旁,至少死了七个人,只有他还活在当下,只是说不准什么时侯,他也将变成他们中的一员——如果他还坚持留在这里,执意要那块短木的话。
而此时,木清寒已经将目光扫向了他这众贼之王了,本来按照一般的规矩,他试才一剑早应该当先将他劈死的。
木清寒仿佛看出他的心虚,冷笑道:“放心,此时我还没有兴趣杀你,我还需要你回去报信呢。有本事的,叫你们主子来,七月十四,长信盟主大会。”
七澈面容冰冷,剑指道:“木清寒,你处处与我家主公作对,当真不怕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么?”
木清寒淡然一笑,道:“功高者不过救驾,计毒者不过绝粮。有什么恶毒招数,尽管向我木清寒来使,大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时侯挡不住了、掩不住了,大不过脖子一抹一条命,我也绝不会向你们这群败类低头!再说了,不防你去打听打听,这世间上还有什么事是我木某人不敢做的!”
七澈冷道:“算你狠!七月十四,定叫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苦头!我们走!”说着,带着剩余的一帮人浩浩荡荡而去。
楚凌云等望着逐渐离去的这一大群人,良久,楚凌云踏上一步,对木清寒道:“木盟主,我想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木清寒微微一笑,道:“这群恶人向来张狂的很,为非作歹,无所不包,我们武林正道早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只要我木清寒在一天,就绝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楚凌云点点头,没有说话。
木清寒转而看着子衿,郑重道:“这位小姐,你身中剧毒?”
子衿尚自沉静在适才血腥的一幕中,正自望着这一滩尸体发呆,此时偶闻他发问,猛然恍过神来,面露诧异:“盟主怎知?”
木清寒道:“行走江湖,见得多了,适才一见之下便知小姐中毒,但不知中得是什么毒?”
子衿叹道:“我自小居住在南堂,小时侯贪玩,中了一种名叫瑟的花叶上的毒,本来我爹有这种毒药的解法,但后来我爹去世了,我这毒也就一直没除去。”
木清寒听闻,眉头禁不住锁起,叹道:“身带十几年的剧毒,性情还能如此平和冲淡,真是难得。在下无才无德,但就喜欢管些闲事,等我把手头上的事解决了,就帮小姐你去找这种毒的解法,若是找到了定来相告小姐。不知小姐小时侯在何处中毒,那花长什么样子?”
子衿感激道:“多谢盟主关心,盟主的事要紧,我身上的毒不值什么的。”
木清寒道:“小姐过谦了,我本就说过要报答小姐恩情的,请小姐告诉我。”
子衿若有所想地道:“那花有五片,每片如新月一般,呈红色,每到春季三四月份才会开花,开花后蕊成兰色,无味。这种花只有在深山里的红土壤中才会看到,而且一般开有木槿的地方才会开有这种双生的花朵,别的地方是根本不会长出的。”
木清寒皱眉想了想,道:“那好,等我把手头上的事办完了,就去找这种花。”
子衿只道:“盟主不必为我的这种小事而屈身前往。死生由命,富贵在天,我平生不做恶事,想来老天会善待我的。”
木清寒道:“小姐心地善良,自然是福多寿广。”
子衿颔首告谢,不语。
楚凌云抱拳道:“那就有劳木盟主了。”
木清寒突然想到什么,道:“我手上有一枚灵药,你先吃了吧。”说着,怀中一抓,摊开手掌,露出那枚短木来。
子衿诧异,盯着那短木,没有说话。
木清寒道:“这是人世间最好的灵药,是廉贞在问天阁时,采取怒山上千种名贵药材,耗时三年熬炼而成的。其实它名叫唳钩,吃了它百毒尽解,你拿去服用吧。”
子衿退后一步,双手交叠握紧,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更何况这是廉贞对你的一番心意,我怎可夺人所好呢……想来我刚才是错怪你了,也错怪了廉贞。”神色间颇为自责。
木清寒举目遥望青天,冥想道:“当初廉贞以专为龙山王炼药为名,入了问天阁作兼药职事,他利用问天阁所驻怒山上的各种名贵药材,潜心研究,终于制成了这种始记于明乾年药方著作《两心论》中的药品。谁知他炼药成功的事传入了龙山王耳中,龙山王便将药品强行震入问天阁藏宝地宫中,祭为了问天阁三大神品之一,不准任何人接近。可怜廉贞他数度深入虎穴偷取都惨被发现,上了无数次的酷刑都拒不招认与我的关系,却仅仅是为保护我那时毒发时不堪一击的一条贱命。谁知等他终于冒着生命危险将药取出,我身上的毒却早除尽了。如今他已离去,我真不知还如何报答他,更不知我以后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因此,只有拼命打抱不平,救人于水火,方才觉得活着有些意思。”言罢,眼神黯然,面容凄苦。
子衿听了这样的故事,心绪颇感震动,但心下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道:“你与廉贞君是?”
木清寒一扫前时乌云,畅然道:“他是我的龙阳君。”
楚凌云等恍然大悟,更惊佩于他毫无遮掩的一身气概,子衿不觉有些感动,心中一阵酸楚。
木清寒道:“小姐,物尽其用,也不枉廉贞一片丹心,你就收下吧。”
子衿仍旧犹豫,怕伤了对方面子,不好再三推辞,虽未表态,但意下却是拒不肯收的。她为人虽然温柔和蔼,但原则性却极强。
木清寒也是第一次颇感无奈,叹息一声,笑道:“好人本就不多,你这样的好人更是百里挑一。好,我不逼你,等我找到解药的制方,便来找你。”
子衿这才自然起来,点头微笑。
楚凌云颇为感激,欢喜道:“那就谢过木大哥了。”
木清寒微笑道:“哎,大恩不言谢。江湖路上多风雨,几位,保重!”言罢,抱拳告辞,身子轻轻向后飘起,向着夕阳深处的最后一抹霞光携云而去。
楚凌云遥望着他,眼中满是神往,喃喃:“寂寞白衣青云客,自在豪情一座舟。”
子衿转过脸来,默默注视着他。一时低头,猛然发觉楚凌云腰上多了一枚挂饰,情不自禁拿起来一看,短短地一截,不是唳钩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一起抬头望向城墙之上,只见霞光晚照,分外炫人耳目,只是人已在九霄云外,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