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一路奔行下山,耳边听得楚凌云频频叫唤,声音焦急而认真。过不多时,只见一袭白影自街上迎面赶来,满面焦虑中夹着欣喜,不是楚凌云是谁?
二人自远方相会,立于长街,手手相握,凝望不语。
子衿一时心中只觉说不出的感动,眼睛湿润,正要说些什么,却猛的被楚凌云一把抱在怀中,只听他责道:“都告诉你不要乱跑,你总是不听。”言语中满是痴情眷暮之意。
子衿知他担忧自己,心下感动,就要淌出泪来,却微笑着在他耳边柔声道:“对不起,害你为我担心了。”
楚凌云听她笑语嫣然的诚心道歉,也不忍心再说重话,只道:“我们走吧,蓝夕她们该担心我们了。”
子衿点点头,任由楚凌云牵着向大街上走去,只是这么一耽搁,那群武林人氏已是消失不见,子衿望了望街的尽头居然空无一人,只道:“我们去哪里找她们?”
楚凌云没有回答她,只道:“奇怪,这里的街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有什么事发生?”
子衿道:“或许是人们都去观看武林大会了。”
楚凌云摇头道:“不可能的,你看这些人再喜欢看热闹,也不能连摊子都不管了吧。”说着随手拿起路边摊上一个包子吃了起来,果然是无人问津,只听他道:“味道不错,子衿你要不要尝一尝?”
子衿摇头道:“我不饿,你吃吧。是很奇怪,这一路的货品居然是无人看守。”
楚凌云一手拿着包子吃起来,一手牵着子衿的手便向前行,子衿随手腰中一摸,已是身无分文,方才都给那老和尚了,便小声提醒道:“云郎,你还没洒钱呢。”
楚凌云恍然笑道:“哦,蓝夕不在,我倒是忘了。”说着将剩余的包子匆匆塞到嘴里嚼了两口,腾开油泠泠的手伸到腰里胡乱取出一串钱丢在摊上,另只手却始终不放开子衿,拉着她往前走。
子衿微微一笑,一边行走,一边伸手为他扑了扑腰上的油渍,袖中摸出手绢为他檫拭口边的油迹。
正在此时,只听近处传来一个声音:“没想到这长信城还真有不怕死的。”
两人转头来看,只见一位女子骑着一剽高头大马,不知何时已站在跟前看着两人。两人一见之下,顿时被这女子的美貌折服,从小在南堂长大的楚凌云与子衿完全不会想象到世上竟会有如此美丽的人。
这女子仿佛对二人的吃惊颇感受用,笑道:“怎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么?”她似乎已对这种怪乎寻常的惊羡目光感到尤为熟悉,因此见怪不怪。
楚凌云已完全看呆,只见华丽到耀眼的湖蓝色长裙是用金丝缠绕了碧色绒线编织而成,质地柔软而飘倦,随风飘动时隐隐不经意处闪出淡金的波光,也足以炫花两人的眼睛,还不忘顺着金线的纹络缀满淡粉的珍珠。如此贵重的长裙随意地披散在纯白色的马背上,发出奚簌的碎响。
一块橘色璎珞缠着一块影绿的宝石挂在丰腴的胸前,伴随着均匀的呼吸酥胸上下起伏,璎珞上的珠串便发出细微的声响,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的目光。
她衣襟微敛,微风拂动,若有若无地露出白滑的颈项来,颈上传来一阵阵淡淡的幽香,举手动足间,性感而妩媚,手腕与脚腕上的铃铛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音路。
她盘着高高的发髻,剩余的长发如瀑般披在肩头,随风曳转。莲萼一样的脸上缀着勾魂的五官,眉长而额宽,唇红而齿白,眼神饱满发亮,婉转流萤,妖娆而娇艳。
这样的女人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想入非非,此时的楚凌云就已有些情不自禁。
那女子出落得极为斯文,言语间却颇为不客气,鞭指道:“喂,小子,我问你,见到木清寒了么?”
楚凌云恍然被问,心下警觉,收回目光看了看子衿,一本正经道:“娘子,你认识什么木清寒么?”
子衿摇头,道:“不认识,想来是个乡下人吧。”
女子颇为不悦,骂道:“看着赏心悦目,原来是两个傻子。”说罢挥鞭击在马股上,白马长鸣一声,从两人身边风驰电掣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飞速而过的白马腾起一路的烟尘,远远飘来荡在两人身上,楚凌云伸手为子衿拂开灰尘,回头看了看远道上不见的人影,情不自禁道:“好骏朗的婆娘!”
子衿道:“不知她找木盟主有什么事。”眉间颇有忧虑。
楚凌云道:“别担心,木大侠武功高强,就算她是寻仇,我想木大侠也能应付得了,不过只怕……”顿了顿,自顾自的想象,子衿呆呆望着他,只见他一时嘿嘿笑了,道,“只怕多半是情债,那就不知我们的盟主是否还能应付得了,看他样子也不像这方面的高手,没想到他还是真人不露相噶,哈哈。”
子衿见他自愉自乐似的喃喃自语,不齿道:“又再杜撰。”
楚凌云嘿嘿坏笑了两声,笑眯了眼凝视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一时缓过神来,急道:“哎,等等我,你又要不听话乱跑。”追了上去。
其实子衿也就才走出去几步罢了,只是脱离了他的手。
两人依循着前人的纷乱足迹,好容易找到了积香寺。
积香寺是千年古寺,果然名不虚传,只见金顶辉煌,亮瓦银漆,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庄严而宝相,隆升而祥瑞,香火极是旺盛。
然而今日,远远便传来了一阵阵喊杀声以及刀剑碰击声,空气中迷漫着浓冽的血腥气。楚凌云惊诧,与子衿对视,两人并肩赶了进去,谁知刚进寺门,一名男子迎面便跌撞过来,楚凌云急忙伸手去扶,还未够到,来人体力不支,已重重摔倒在楚凌云足下。
子衿慌忙帮助楚凌云去扶,谁知一碰到来人胸前,只觉软绵绵的有异,吓了一跳,急忙抽回,抬起手时,已满是鲜血,她拼命抑住想吐的冲动,将来人扶转过来。
只见他穿着长衫,腰间缚着深灰色的腰带,腰带上绣着龙纹图案,面容因剧烈的痛苦而疯狂地扭曲着,拧紧的柳眉下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扑扑地颤抖着,却是位女子女扮男装而成。胸前中了深深的一剑,受伤的洞口极深,不停地冒着鲜血。
子衿害怕,颤声道:“得赶紧给她治伤。”
还未等楚凌云回答,一人已遥遥答道:“已经来不及了,哈哈哈……”声音中透着极度的疯狂和热烈。两人惊诧抬头,只见一个美艳的女子骑乘着高头大马,立在前面不远处,正是适才路上所遇的那位妖艳女子。
谁知她话音刚落,携着雷霆一击之势,趋马奔踏着冲了过来。将近三人身前,白马腾空飞起,以一道极美的弧线掠过三人肩头。极盛的阳光下,剑光闪烁,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待看清时,一剑已携满火光临空劈至,瞬间又一次洞穿了倒下女子的身体。这一次伤口更深,而且直透心脏而过,女子发出一声惨痛的闷哼,身子软软伏在地上,就再也没有声响了。
女子衣带飘飞,随着白马优然落地,腾不起一片烟尘,徐徐转过马来,看着三人,渐渐响起欢愉之极的笑声。
子衿怔怔感受着手中的人逐渐冷却下去,眼睛因为极度惊恐睁得大大的,许久讲不出一个字来。
楚凌云恍然抬头,只见白马上的女子手中静静执着那柄杀人的长剑,染脂了婉延而下的鲜血,一滴滴地缀在剑刃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幽幽的冷光,缓缓落入凡尘中,先后溅起一朵朵八瓣之花。
白马女子的笑声更加张狂,胸脯因为大笑而颤抖不止,胸前的璎络发出铃铃铛铛的悦耳声响,只是似乎带上了毁灭一切的痛快与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