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国仔细考虑后，还是对许寒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旅行完后和我一起回我老家看看，然后我接受治疗，你陪着我，等疗程完后，我则一个人四处去旅行，而你开始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如果我之后再需要你的照顾，你愿意我也接受，但其他条件我不能妥协.”

许寒难受地说：”你当我是什么，你自己大男子主义，你那样我好受吗？我们必须结婚，必须生孩子，否则我不会要你什么东西，但无论如何，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守在你身边.”

俊国知道一下子不能安排太多，不能决定太远，便含糊其辞，两人先忘记一地过一段二人世界吧.

许寒也能调整自己的心情.旅行之重，因为在异国他乡，现实感不那么强烈，两人倒也能把一切置之度外地浪漫.俊国写一些日记和感想，放到两人的共同网上空间里.

他乡之旅结束了，回到国内，俊国决定先直接回老家看看，打电话到家里提前通知

父亲接了电话，告诉父亲自己今天回来，傍晚就能到家。

傍晚和许寒到了家中，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俊国告诉许寒一定不能让老家的人知道他得病了。

父亲又老了些，越发行动迟缓，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了力度，似乎在阿欣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妈妈见了阿欣，起初是很开心，渐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也没有了。俊国曾带枝子，阿静，许玉回过老家.

邻居们都来坐，俊国热情地同他们招呼。渐渐也有点喜气洋洋的气氛了，妈妈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想通了什么，也高兴起来，悄悄对俊国说：“伢仔，会什么时候结婚啊？”俊国说现在还很忙，等年底再看。妈妈倒也没有失落。

第二天吃了早饭，俊国骑着摩托车带着许寒把自己儿时常去的一些地方逛了一遍.最后去了那所补习学校后面的荒坡里，对许寒说那里就是曾经常同阿梅约会的地方。

“那时侯你们就在这里做些什么？接吻，亲热？”许寒问。有一些深十几米，底部千多平方米的大坑，那里面的土曾被挖来造砖了。可以顺着坡走到那些坑底，在下面做爱也未尝不可。

“后来才敢那样，但已经快要第二次高考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第一次吻了阿梅，之后约她，她不会立即就答应来，而且仍不让我随便碰她.”

"我猜她是怕你渐渐就不珍惜她了吧。”

“我那时到怀疑阿梅渐渐对我失去了幻想，觉得我没她想象之中的好，她在失踪前给我写了封信说她决定和别的男生好了。我觉得那时侯她肯定是不怎么喜欢我了，不然她不可能那么做。”

许寒默不作声了。俊国便也觉得，自己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还想这么复杂干嘛。其实如今心里想起阿梅滋味是幸福而伤感的。至于那时结局带给自己的伤痛，只因身陷在前路漫长的现实里而难免

伤痛那么真实那么纯粹。

俊国试着放松自己，心物杂念地想象：自己还很年轻，第一次高考失败了，但不要紧，还有机会，失败恰好了自己反抗与承受的力量，然后，自己又在街头重遇阿梅，猜测阿梅是喜欢自己的，之后，终于和阿梅相互喜欢地在一起-----

一回到现实里，之间在脑中回放二十多年的遭遇，伤感便越发浓了，仿佛死亡也只是一件充满梦幻的事，不再是绝望而悲伤的命运。

许寒看着深深的大坑发呆。俊国嘱咐许寒小心掉下去。许寒嗯了一声，情绪低落。俊国便有意无意地说：“有时侯我也想，阿梅到底为什么会失踪呢？行李还寄存在车站，我们一个小县城，阿梅也在县城工作了快一年，不可能被坏人骗啊，所以我怀疑阿梅是被我推下这些深坑，然后我又把她埋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你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许寒问。

“没有啊，我当然知道，一直以来我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俊国说。

“啊，你骗人，你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伪装。”

“那是因为我伪装了好多年。”

“那我就相信了啊，我姐又怎么会跳水自杀呢，我猜也是你推的她吧。”

俊国颤抖了下。神情凝固起来。许寒盯着他看。

“呵，枝子也失踪了，会不会也是被你怎样杀死的？”

俊国恢复了过来。情绪微微有些激动。试着去想象或者分析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曾对阿梅，许玉，枝子怎样了，倒能给自己奇特的感受。那是让自己解脱？让自己重新纠缠在往事里而淡薄现实的感觉？毕竟，阿梅失踪了二十多年，许玉去了另一个国度，枝子也失踪了四年。可能性是那么的大。

“也许是吧，我也不犏你了，我现在突然觉得真的是我杀了她们，但就是想不起来，我觉得可能性非常大。”俊国有些兴奋地说。

’不会的。那你怎么不知道了呢？你怎么又逃过警方的追查？“许寒也受了俊国的影响，一幅认真的口吻。

”可能我每次事后太后悔太痛苦，然后就忘了，那是选择性失忆。“

许寒想说她被警方提醒了的事，但想想后还是没说。

“走吧，再多呆一秒钟我就多一丝也被你杀掉的可能。”

“小傻瓜，你真的没想过我可能是个杀人凶手吗？不害怕？”

“和你接触了几次就觉得不可能。你自己怎么又不怀疑自己？”

“有警察怀疑我就够了，我没必要自己去求证啊。上次枝子失踪警察也怀疑了我，但枝子第跳海自杀又没找到尸体警方最怀疑我了。”

“好了，我们走吧。”两人骑到车上。许寒从后面紧紧抱住俊国。

在老家呆了三天，然后返回开始接受治疗，俊国的情绪越来越低落，竟有些喜欢发脾气了，许汗仍是那么温柔地应对，或许俊国是故意的吧。虽然是在治疗，但那放疗加化疗，一个星期下来俊国就人瘦了好几斤，身体也虚弱起来。麻烦的治疗令俊国感到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病人了，还是活不了多久的病人。

“真不该让他们治，还不如等死。”俊国嘀咕，的确化疗的副作用令自己难受多了，身体不再只是头部不舒服，胃和其他内脏都不好受起来，性欲也大大减退。许寒也能感受俊国是真的难受，痛苦，或许，身体的痛苦是最真实的，无时无刻不那么清晰，不会麻木，许寒偶尔也难免有无助，苦闷，流泪的时候。和俊国之间的沟通与默契也渐渐受了阻。

许寒想至少挽回两人往昔的感觉，对俊国说要如期结婚，俊国坚决不同意，直接说：“不用了，谢谢你，没有那种必要，你不必给自己太多压力，陪陪我就够。”许寒只能以哭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