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第三天——12月24日中午，郭红莲独自坐着张勇驾驶的白色法拉利来到博海市郊于宝山公墓林园。

本来，她昨天就想来的。可临时有一位重要客户要见，只好推到今天了。

因为冬至已经过了两天，前来公墓挂冬扫墓的人很少。但也有一些人或许怕冬至那天太拥挤，或许那天分身乏术，而只能推迟倒今天来。所以，山间入园路上还是时不时可见进出的车辆或行人。

停好车后，郭红莲让张勇在原地等着，自己抱着一捧白色鲜花和两棵五彩缤纷的摇钱树朝养父母的坟墓走去。

市郊公墓和乡村墓地是不同的，为了怕引起火灾、造成污染，这里是禁止燃放烟花鞭炮和焚烧纸钱等物的。所以来这里祭奠的人几乎都是用献鲜花来寄托哀思。

郭红莲一脸肃穆地来到某排一对紧邻的坟前停住了脚步，弯腰把鲜花分开放到并立的墓碑前，摇钱树分放两边：“李爸爸、李妈妈，红莲来看你们了。”

墓碑前已经各有一束鲜花，坟墓周边的杂草也被拔去了。看样子是养父母的大儿子——她那个所谓的大哥来过了。

郭红莲摆好之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一阵寒风掠过，几片树叶在空中随风起舞，缠缠绵绵的，像陨落的天使，撒落到坟头、径上，化成满地的忧伤。

默然伫立的郭红莲俯身捡起一片满怀凄楚飘零到她脚下，并仍在微微颤栗的落叶。只见树叶脉络清晰，深黄的叶面，似乎带着深深倦意，凄婉而轻柔地诉说着它无尽的心语：一丝轻轻的思念，一丝楚楚的忧伤，一丝爱的眷恋，一丝离别的无奈……或许，还有对生命轮回的冥思苦想。一如她的愁思，剪不断，理还乱。

自己当初不是正如这落叶一样吗？无情的贫困、劳累、缺衣少食伴随着凶残的病痛，在一个深夜夺去了父亲一直坚韧却又脆弱的生命。十三岁的她在少数好心人的接济下勉强都完初中，十四岁就无奈地辍学，随尚不满十八岁却已经飘泊了近一年的姐姐去广东打工。

虽然她学习成绩很好，可是母亲靠给人做保姆，养活弟弟已经不容易了，根本没办法再供养她。何况高中需要住校、需要更多的学杂费。

姐姐说她也没办法赚更多的钱，外面打工也很累的，她所赚的钱除了自己吃用之外，所剩不多，根本没有办法供妹妹生活、上学——除非逼她去赚那些不干净的钱。

同样是女儿，母亲又哪里忍心呢！只有委屈才十四的红莲也去打工，自食其力了。

什么发廊洗头女、酒吧小妹，郭红莲死也不干，只好谎报已经十六岁进了一个电子工厂。

可工厂里这一个省那一个省的老乡霸水霸卫生间，没有帮手、形单影只的她冲凉、洗衣都成问题。加上天天晚上加班，一个月才只有一天休息，刚刚十四的红莲实在受不了。便和一个也想换厂的工友小翠，欲到东莞小翠的表姐所在的厂里去。

小翠说那是台湾老板新扩建的鞋厂，条件好，工资也高……

“红莲？”一阵渐近的脚步和一声惊呼，把郭红莲从往事中拉回了现实。郭红莲回头一看，正是养父母的二儿子——李卫国。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霎时，郭红莲有些许惊讶又有些许无措。毕竟李卫国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

李卫国年约四十，中等身材，国字脸，刀形眉，眼睛深邃。

“我昨天刚回国。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李卫国含笑走上前来，“好几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郭红莲也淡然一笑：“我还好。你这次回来是度假，还是被总部派回国工作？”

“回国工作。”李卫国把手中的鲜花放到父母的墓碑前，和郭红莲的叠在一起，“我在这博海呆两天，然后就要扑深圳走马上任。”

“哦，这么快啊？”郭红莲又陪李卫国一起鞠了三个躬。

“听说你结婚了？嫁了个台湾富商？”李卫国侧过头来看她。“恩。是有这么回事。台湾人，在美国有公司。”郭红莲点点头，“你听谁说的啊？”

“大哥啊。”李卫国神色黯然下去，“听说你还开了家郭氏地产，专和大哥抢地皮、抢开发权？”

郭红莲脸一寒：“是。但我也不是为了针对他，只是这一行利润大，钱来得又快，而我又急着积累财富而已。那时我刚回国不久，几乎是白手起家，到处借着钱、银行还贷着款，你说我容易吗？可大哥却误会我。难道这钱只许他赚，就不许别人赚？”

不明状况的李卫国一时被问住了。大哥李卫红说她利用自己的美色，利用不光明的手腕，可她这一会又说得大气凛然。这让他怎么判别是非？

于是，场面一时窒息地冷了下来。偶尔一两个路人见了，还以为他们在坟前默哀、缅怀呢。

郭红莲心里对那个所谓的大哥实在不满。虽然交警前几天跟她说：上次那辆蓄意撞她的别克，是套用了上海一辆悍马的牌照，无法查出真正的车主。但郭红莲还是怀疑是奇强公司的总裁——她那个所谓的大哥派人干的。这三四年，李卫红数次在她手中吃瘪，早就怀恨在心了！

“走吧。”许久，确实在心中默默祷告了一会的李卫国微喟着叹，“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谈谈。”

“好。”平静下来的郭红莲一点头，“二哥？吃了中饭吗？”

“中饭？”李卫国举手一拍额头，“由于昨天傍晚才到博海，一路颠簸加上时间差，我睡到快十点才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到这来了。你应该也没吃吧？正好一起啊。”

“好的。小妹我作为地主，就为二哥接风洗尘了！”郭红莲灿然地笑，顿时山川失色。

李卫国不觉呆了一呆。这么多年了，李卫国觉得这个妹妹不仅仍和以前一样美丽迷人，还多出了一份成熟的夺人心魄的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