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乔永川出声提醒她。
她依然握着那张泛着油墨的纸,一动不动的凝视他,“你为什么还要上班,为什么不去治疗?”
乔永川短促的笑了声,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和锋锐,“林小姐,你是除了医生以外,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下车之后,我不希望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师兄,这个病治得好的。我有个叔叔,做了手术之后,十多年了,现在好好的。”她带了一丝祈求,有些慌乱地说,“你……好好配合医生一定能治好的。”
“这事我自己的事。”乔远川依然毫不留情的提醒他,“到了。”
“你妈妈都不知道吗?”林荟文并没有下车,愣愣的看着他,“你为什么瞒着所有人?”
他开始不耐烦,一手扶在方向盘上,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得了这种病——这是你自己的事吗?那么多关心你的人,爱你的人怎么办?”林荟文语无伦次的劝他,“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吗?如果让她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这些与你无关。”他一字一句地说,眯起了眼睛。“现在,请你放下这张纸,然后下车。”
她定定的看着他,眼眶慢慢的湿润,“可是……我喜欢你啊……我不想看到你死……”
那一瞬间,乔永川表情稍稍柔和了起来,她抿唇,却用平静的语气说,“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好喜欢我了。”
“我不——我偏偏要喜欢你!”林荟文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音来,“只要你好起来——你好起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了,不要哭了。”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得病的是我,又不是你。”
“可是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她抽抽噎噎地说。
乔远川下意识的去抚摸自己的手背上的伤疤,良久,才说:“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仪器上的数据读错了好几次,同事频频停下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没事,却依然魂不守舍。
傍晚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手机上,她接起来,是乔永川,“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才恍惚的发现,自己连实验室的白大褂都没脱下来。
luce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些不解,缺什么都没问,“乔总在等你。”
她推门进去,乔永川坐在办工作后面,十指交叠在身前,微笑着说:“你来了?”
她坐下,欲言又止。
“今天请你来,是因为我需要人帮忙。”他的神色仿佛只一泊毫无波澜的水,宁静,柔和。
她什么都不问,却匆匆打断他,“我愿意帮你,什么都愿意。”
乔永川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断,“我需要一个未婚妻,一个能替我保守秘密的未婚妻。”
林荟文愕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是喃喃说着:“什么?”
“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医生给我的诊断是,还剩半年的时间。而我也给不了你爱情。”乔远川自嘲的笑了笑,“假如你拒绝,我会理解。”
她努力的去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了一个我爱的人。”他倏尔微笑,眼神温柔,“抱歉,我这样自私。”
她只是看着他,目光探究,却又难言苦涩。
“当然,作为回报,我能做到的是,我不会让时间拖得太久,半年后,或者我死了,又或者没死,都会有人妥当的解决我们的关系,不会对你的人生造成影响,物质上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他的语气冷静的可怕,像是一个商人,直接开价,没有给对方和自己任何余地。
办公室里只有空调嗡嗡送风的声音,林荟文沉默了良久,慢慢的说:“我可以答应你。可我有两个要求。”
他笑,“说说看。”
“第一,你要配合医生,好好治疗。”
“好。”
“第二,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这一次,他并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考量般的看着她,“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你,很重要。”她坚持。
他微微苦笑。“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你爱的人,是谁?”
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读到了错综复杂。他静默了片刻,才轻柔的吐出了那个名字。“唐思晨。”
“唐思晨……”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脱口而出,“是那次看舞台剧的时候,走错包厢的女孩吗?”
他并未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却直接的承认,“是。”
“为什么呢?你爱她的话,为什么不让她陪在你的身边?”
“我曾经也这样想,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乔远川嘴角的笑渐转凄凉,“可是现在,我希望她不要再回来,有人比我更适合……留在她身边。”
林荟文一言不发的聆听,听他说起初识,毕业,分离,和车祸。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表情,听他自然而然的将那个女孩叫做糖糖,那种温柔,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记忆的碎片在这个瞬间莫名其妙的被凑起来了……林荟文忽然想起来,那场讲座上,老教授讲起了一个故事,他的女学生在敦煌,一年,两年。
后来那个漂亮的学姐站起来,半开玩笑的说:“本来男朋友说,回来结婚吧,结果掰了。”
那时自己也曾感动于这个学姐的坚持,也感慨现实的无奈,然而转身回首,故事的背后,却藏着这样惨烈的爱情,和绝望的坚持。
“我答应你。”指甲紧紧地刺进掌心,林荟文声音嘶哑,“哪怕是为了别人,也请你,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他轻笑起来,“谢谢你,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