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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饭店各自回家,林航和姜薇肩并着肩沿着大街往前走,开始还拉着手,但走着走着就松开了。沉默了一会儿,姜薇突然问他:“花了多少钱?”
林航吐了口酒气说:“一千八。”不提还好,说完就开始心疼起来。
刚才还一副温婉模样的姜薇惊道:“你傻啊?他们请客你结什么账啊?你有钱没处花了啊?”
林航歪头看了姜薇一眼低声说:“我不想被人看不起!你瞅他们这一唱一和的不就挤对我没钱嘛!”
姜薇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我跟你说,就是要吃胡杨这种傻大款,吃朱一墨这种国家蛀虫!你倒好,拿半个月工资请他们吃饭!你以为你请他们吃饭,他们就看得起你了?面子就那么重要?”
林航看着姜薇,难道她一点都不理解他在面对胡杨和朱一墨时的心情吗?林航想反驳,看她嘟嘟囔囔不高兴的样子,还是放弃了,只垂下头低声说道:“下次我不来了,要来你自己来!反正你也不怕胡杨把你怎么样。”
“怎么样啊?你什么意思啊?”姜薇不走了,气得冲他的背影喊道。
林航转回头,刚要说话,就见一辆出租车停在姜薇身旁,正是刚才胡杨他们乘的那辆,肖倩开门下车,把手里那个金色的纸袋,递到姜薇面前。
姜薇低头看到包装袋里的咖啡色gucci包,她一愣说:“肖倩,你……”
胡杨从出租车里探出头来说:“过阵子是你生日,我可能出差不在北京,提前给你送个礼物。”
姜薇急忙说不要,生日还早着呢!但胡杨却摆了摆手,肖倩把包推到姜薇怀里就急忙上车了,那样子仓皇至极。
出租车窗里伸出两只胳膊挥了挥,车呼啸着离开,姜薇看着怀里的纸袋,再看看不远处看着她的林航,她有些紧张地解释道:“生日礼物……这也有点太早了……”然后心虚地走到林航身边。
林航没理这茬,问她:“要不……今天去我那儿吧?”
姜薇摇摇头说:“算了吧,我妈总唠叨,说咱俩还没办喜事,不让我跟你同居。”
林航皱眉道:“可是咱领证了,是合法夫妻啊!”
姜薇耸耸肩说:“我知道,你要是能说服我妈的话,我是没意见。林航,反正咱俩也不差这半年,等明年咱们把房子买了,酒席一办,就好了。”
林航张了张嘴,想继续反驳,但最终还是闭上了,他知道自己刚才就不该问这个问题。想想自己那环境,确实太惨了!和林航合租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河南籍包工头,姓赵,叫赵冲,每当夜幕降临便带回一个个不同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屋子的隔音不好,也不知道这厮哪来那么多精力,从来只顾着自己,不管别人的死活。姜薇跟林航回去过两次,后来就再不愿去了。
但这些,姜薇是不好意思说的,她的办法是拿她妈说事,说这一切都是他妈唠叨导致的,林航虽然见识过她妈的嘴皮子,但又不愿相信老人会管这些。当然,话说回来,人家也跟他唠叨不着,管住自己女儿得了。
想想姜家老太太,其实也不容易,寡居多年含辛茹苦地把一双儿女拉扯大。她也不出门扭秧歌,不打麻将,平日里就买菜出门。每天憋在黑黢黢压抑的小房子里算自己那点退休金,儿女一回家,她的倾诉欲不可能不强。
林航特别理解姜薇,还有他的小舅子姜胜,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按照老习惯,林航把姜薇直接送到了地安门的家,按说应该是娘家。刚一开门,门里就传来她母亲的喊声:“回来啦?”
“妈。”姜薇低低地喊了一声。
林航也充起乖女婿,因为没办婚礼,还没改口,他喊道:“阿姨。”
姜薇的母亲正坐在客厅角落的单人床上洗脚,见女婿来了,她不慌不忙,照洗不误。
家里的两居室,儿女各住着一间,她自己住小客厅。姜母名叫贾英,今年五十六岁,人有些臃肿,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五岁左右,短鬈发,染得极黑,略有些蓬乱。她哈着腰抄着一块搓脚石搓脚后跟儿,不冷不热地说道:“哦,林航来了。”对于女婿一直不提婚礼和买房的事,她对他意见很大。
“今天同学聚会,我送姜薇回来。”林航连忙表明自己不是来住的。
“坐,工作怎么样啊?”贾英把林航支到他们家的小沙发上。姜薇把纸袋和自己的包随手扔在茶几上,进了卫生间。
“还行。”林航坐下,不轻不重地答道。客厅里都是老式家具,颜色显得很暗,对面的老旧电视正在播一条他觉得最恶心的广告,不觉间皱了皱眉头。
贾英追问:“还行是好还是不好啊?开完奥运会了,北京的游客还多吧?”
林航见丈母娘不高兴了,忙点头撒谎道:“嗯!多!挺多的!”
“哎,这人啊,旅游的、长住的,都往北京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外地人怎么想的,非得跑这儿来抢饭碗!就说这个小区吧,一大半都是外地人,到处扔垃圾!楼上是四川的,楼下是广西的,对面屋更厉害,两室的房子住着三个吉林的,四个河南的。市场上卖菜的,就没一个北京口音的!我在这住了一辈子了,现在倒好,我成外地人了!”贾英顺势发起了牢骚。
林航听着这话,就觉得不是滋味,心想,我们外地人怎么了,我们要不租房子,你们北京人怎么挣钱啊?难道你们自己就不扔垃圾?可是这些话,他并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
贾英看林航不搭话,便又问:“怎么样,游客多了,工资涨没涨啊?平均一个月多少钱啊?”
林航刚想回答说没涨,姜薇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站到母亲身旁,有些气鼓鼓地说:“妈!您老问人家这个干吗呀?林航的收入不固定,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导游就这样,跟您说多少回了!”
贾英白了女儿一眼,嘟囔道:“我就是问问平均嘛!我不问这个我问他什么呀?我问他什么时候娶你?”
林航如坐针毡,恨不得拔腿就走。
“哎呀,妈!按说我们都领证了,算结了婚的!”姜薇端起母亲的洗脚水进了洗手间,哗啦一下倒进马桶旁边的一个储水桶里,回头还能冲马桶,母亲精打细算惯了,姜薇从小耳濡目染,不受影响也不行,浪费一盆洗脚水,母亲是要唠叨一整天的。
她母亲哼了一声道:“领证了算吗?没办喜事,不贴个大喜字的话街坊四邻的谁知道啊?”
“妈,我明天就买一张贴门口!”姜薇冲母亲吐了吐舌头,拿起刚才扔下的包,冲林航使了个眼色,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林航在丈母娘的嘟囔声中进了姜薇的闺房。
林航随手把胡杨送姜薇的包拿出来看了一眼,咖啡色的小包,并不是中规中矩的样式,包顶有抽绳,包身上全是字母,林航不认识这牌子,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做工还不错,估计得上千吧?”
“上千?”姜薇撇撇嘴笑着拿过来看了看说,“这款我不清楚,估计要上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