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踉跄的身子，李正从来不是禁不起打击的人，他目睹战友的死去，未能使他完全丧失理智。李正立刻警觉起来，作为一名职业刑侦人员，他拥有应对一切险恶环境的本事。虽则心情绝无从容，他还是踏着敏感的脚步，走至小张尸体旁，蹲下来之际，借着血红的月光，他环目扫视了四周的动静。

四周死寂，人静更深，夜更深，荒愈静。

李正俯首谨微地直面横躺在杂乱枯草丛里的小张，检查起小张的死因，尸体仰面，小张的两颗眸子犹自瞪着，眼角因为遭受巨大震惊而爆开不可思议的一对裂痕，裂痕泌出暗红鲜紫的血，血已结痂并且一直延展到太阳穴两侧，李正手掌轻拨小张尸体头颅，致命伤口正如所见，处于脖子左侧，很专业的杀戮手法，直截洞穿左颈大动脉，人自然未有幸理。不像枪杀，因为根本没有声音。或许经过消声处理，可是，伤口确然像自内部爆出，伤口的形状似火山爆发后的情状。

小张的死后面目不算得狰狞，其状却诡谲得不容人以正常思维来揣度他的死因。

“砰......！！”

正在李正急速思考的间隙，一声枪响划断他掣念的苦思冥想，李正几乎立时向左疾跃出，枪声来自右后方，子弹显然并未吃住目标。

连续几个滚，李正找到了掩护紧挨在掩体坟堆项壁背后，只有摇曳如鬼魅般的枯枝残叶，枯叶纷落为残风裹挟着满坟场游荡。

敌暗我明？不。

我的视线不及他，那么同样的，他亦没有理由看得见我。除非他待在空中，二十世纪九零年代，人类的科技还未见发展得如此进精，遂李正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然，若是此时从空中俯瞰，坟堆迷宫里的暗战，像是在两个调皮的稚童玩躲猫猫的游戏，谁都不愿意当先露面。

谁若忍不住跳出头，那么，这个人难免落输。李正不想就此退堂更不甘心赔上两条人命，否则这夜的这桩人头交易便亏折的本利倾空！是以，他得定得住身边的风心内的风，风已把他的头发掀乱，可他一声不声，摒持呼吸，一任冷风刺痛筋腱箍疼头皮。

不能就这样一直僵持，总得先发制人，一个矫健的轮廓，拖着经天闪电般的残影飘离藏身所在，像头扑食的豹子，射向李正藏身的坟堆，子弹亦即击发，举枪！

陌生人适才一击未奏，这第二枪紧随着果断送出。

可是未等扣动扳机，李正飞步箭脚，腿便超越子弹的响应，啪，手枪应声而落，踢中了陌生人的手腕。

“什么人？！”李正劈头暴喝，没待李正立稳，陌生人眼中精光陡然大甚，转又欺上李正近身，频频招呼出拳脚，不紧不慢，骤看之下，拳脚功夫修为匪浅。

李正见陌生人并不答话，无奈来者不善，也该小心应对。

陌生人沉哼，一瞬抢了三步，一指径向李正鸠尾，李正回掌护胸左手拍销霸道的一指，陌生人就势顿步屈指凝力脆声弹出，李正硬是被一股强有力的气墙封退三步，气墙余力未尽，陌生人另一指递来！

李正显处下锋，终了。

退无可退，当李正右脚后跟抵在身后坟堆的时候，他彻底清楚陌生人的一身武功只可仰止，绝无可能超越更谈不上反败为胜。退势被制，李正陡觉不妥，胸前已是被点了十指不止。

“李正，若不是各佐异君，我定当与你结跨共歌，作兄弟称！”陌生人望定李正，语声之中唱惜的成份不少，像是十分无奈而迫不得已。

李正此时既怒且惊，身体移动不了分寸。

秦渡楚！

“以我所知，您是个极有声望的传奇人物，竟然为一些狗虎猖类卖命不惜杀人性命，难道你就不怕落为笑耳？我最一个看你不起！”

李正料定对方的身份，也知道着了谁人的道，是以这里有此一说。江湖的各方英雄碰面，对话皆是这般豪气甘云，李正深知秦渡楚是个江湖大贤，或许江湖规矩尚能稳住秦渡楚也不无可能。

正于他们对话间，空中现出一阵波动，凭空的出现一张脸，扭曲着，而后全身像从门缝奋力挤出一般，最终是整个人，脚不借地，悬浮于半空之中。

“人浮于世，发肤尚且无保，身不由己时多。只要你交出宝石，我可以放过你，今夜以后，再无相遇之理。”秦渡楚说道。

“宝石，什么宝石？我未曾有什么宝石在手。我平时从不擅长逞口舌之快，亦不会平白冤枉一个人，但这一次，我想问个明白，小张是不是你下的辣手？”李正当然一无所知，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

空中的人，一直注视着坟堆中央的两人，幽幽叹了一口气。随着又一阵波动，空中人斜斜抬手，作砍划状，空气顿时发出凛冽的嘶嘶声，他身旁的空间，如遭划破撕裂的帷幕，从中现出一条缝隙，与他来时一样，消失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