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发的快,去的却慢。我缠绵病榻好几天,喝下不知多少碗苦药,这病才好了七八分。
期间,顾思宜或一个人来,或带着陈丽来看我。
这日午后,顾思宜又前来探望我。
门外响起她轻柔的声音,低声询问碧晴什么。房里的我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主子,还好,不够……”
在门口停留了好一段时间,她方进屋。
我忙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顾思宜几步走上前,轻轻按住我,“身子还没好,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看似柔和,却有一中不容我拒绝的威严。
“多谢婕妤。”
“好”,她在我床头坐下,好不避嫌地握住我的手,温温热热的体温从她的手上传递到我手上。
她上上下下仔细地瞧了一遍,才满意地说道:“看来是好多了,人看起来,精神多了。王御医果然是圣手,药到病除。不过你还得好好将养,这才好的快。有需要什么,尽管叫碧晴上我那儿去取,无需客气。你呀,就是太过客套了。”宠溺的目光犹如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
“知道了,多谢婕妤关心”,手握在她手中,我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道。
又说了几句,见我面露疲色,她拍拍我的手,起身道:“好了,我也该告辞了,好好休息,不用送了。”
清风习习,一个恭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宝林”,碧晴递给我一件外衫,示意我披上。
小祥子就在一旁趁机嚷嚷道:“宝林,快进屋吧,你的病才刚好,不要在这里吹风了。”
我披上外衫,听从小祥子的意见,向屋里走去,边走边悄悄地嘀咕道:“难得今日好天气,反正屋里也很冷呀。”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的房间却很暖和,我能感到阵阵暖意在我周边流淌。四周的窗户都紧紧地关上,炉边的炭火正烧得正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摊开双手,凑近火炉,边烤边诧异地问道:“哪来这么多木炭,而且还是白炭?”
碧晴站在我身后,答道:“宝林,这是这个月的月例,还有一部分则是顾婕妤和陈才人送来的,奴婢已经先作主领了,还请宝林恕罪。”说完就跪下向我请罪。
“碧晴,快起来”,我扶起碧晴,“我不会怪罪的。”
碧晴小心地拨弄着炉火,炉中的炭烧得更旺了。
火烤的暖烘烘的,我不由地曲起身子,闭上眼睛,享受这几天难得的温暖。
“宝林”,小祥子接替碧晴的工作,照顾炉火,看了看我,怯怯地问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不高兴?”
我报以一笑,沉默不语。
“小祥子,你”,小路子看小祥子还要说话,跳脚骂道。
“奴才也是关心宝林,明明太医说……”,小祥子委屈地说道,在其他人的怒视下,则是越说越小声。
“好了”,我笑笑地答道,“小祥子,你也不要瞎操心,我心中自有数。”
小祥子拿起铁钩,恨恨地戳了几下木炭,小声嘀咕道:“宝林自个都不心疼自个……”
我任由小祥子在一旁抱怨,闭目养神。
同一个姿势呆久了,手脚难免会有些酸痛,我不顾形象,应该说我也早已没有什么形象了,伸伸手,伸伸腿,又换了个姿势,重新老僧入定。
这场病来的恰是时候,它犹如一道惊雷,霎那破开了沉沉的黑暗,震醒了懵懵懂懂的我,让我对目前的生活有了新的认识。这是皇宫,这是最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是权势最为集中等级最为分明的地方,更是一个不时上演人性种种丑恶嘴脸的场所,而如不意外,它将是我今后永久的住所,永久的,我将长于斯,老于斯。
这场病来的好,它让我正视我目前所处的环境,也为我今后的人生敲响了警钟。今后的人生,甚至是明年的冬天,想到这,我的心不由一寒。既然今后的人生我都要在这度过,没有理由不为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我该好好想一想,做一些必要的努力了。
“碧晴,你是怎么找来御医的?”我睁开双眼,看着碧晴,谨慎地问道。
碧晴端茶的手一颤,稳稳地放下茶壶,低下头地回道:“奴婢不敢居功,这全是顾婕妤之功。”
“嗯”,我也没多说什么,仅淡淡应了一声,又继续问道,“这次出诊的是黄御医吧?”
“是,黄御医乃国中圣手。”
“那御医是怎么说的?”我继续问道。
“惊风受寒,忧郁成疾。”回答声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御医还说,心病还要心药医,宝林,你”,小祥子急急地在一旁补充道。
“嗯,我知道了。”我打断小祥子的话语,又合上了眼睛,耳边还充斥着小祥子不服的嘀咕声。我不理会耳边的嘈杂声,集中全副精神于我的问题:我该从哪里寻求突破口。
顾思宜、两宫娘娘、林雪梅、程玉盈、白可、关巧燕、碧晴……她们的脸,或狰狞,或温和,或突然破裂开来,不同的脸在我的眼前不断地闪现;皇宫、碧玉院……一个个地方在我的脑海中浮浮沉沉,时而化身为一根铁链,一个项圈,紧紧束缚住我的手脚;而我则只能挣扎着奋力向前跑,后面是憧憧的人影地向我扑过来,我不断地向前跑,后面紧紧追上,不能回头……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意识又陷入模模糊糊的混沌中。
“宝林,奴婢扶你上床休息。”
我朦朦胧胧地应是,在她的搀扶下,上了床,很快地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