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鬼差伯伯都怕他?予月不敢置信地望向擎曦。为什么啊?如果是普通小鬼也罢,他、他只是个少年啊。
她满眼疑惑,贺老太爷一哂却不为她解答,予月低下头,心想:他果然不是好人,连鬼都怕他呢,她应该听阿爹的话,离他远一些,可是……他的手很暖和,她冷得像冰块的手心被他握住,整个人便热起来了,他比夏天的太阳还好用。
“怎样,那东西走了吗?”擎曦问。
“走了。”予月回答。
“所以喽,以后再碰到那些肮脏东西,别怕,你只要比它凶就行了。”
她皱皱鼻子,不以力然。那是他,她就算凶成疯婆子,也没用的。
见她不说话,擎曦拉着她继续往前行,她摇头,不同他一起。
“怎么了,你还有事?”他不解。
“我有话要跟叔叔说。”
予月有点害怕,不知该怎么面对哀伤的大人,不晓得人家会不会对她发脾气、骂她胡说八道。以前“他们”有事托她,她从没亲自去传过话,但……咬住下唇,她看着老婆婆怀里的娃娃,哭得那么凶,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没娘了,
如果阿爹再不理他,他不是很可怜?
第六章
心沉沉的、七上八下,予月很紧张,但她还是决定带话。
松开他的手,鼓足勇气、下定决心,她往那问小屋撒腿跑去。
擎曦不明白她要做啥,转眼望向祖父,祖父点点头鼓励他追过去,他跑上几步追上她,靠近后又握上她的手。
她本来是害怕的,可不明白为啥,手一被他握住,就不怕了,是不是因为他很览?予月没时间想太多,两个人一下子就来到小屋前,在老妇诧异的眼光中,他们进屋。
屋子很小,没有外堂内屋,进门就看见一张床靠在里面,床上的女子已悄无生息,苍白的手臂垂在男子身侧,他紧紧抱住女子,哭求着她醒来。
予月怯怯地走到他身边,男子太伤心了,根本没看见他们,擎曦双手压在她肩磅,无声鼓励。
她与擎曦视线相对,他朝她微点头,她这才向前两步,说道:“叔叔,婶婶已经走了,她有话来不及对你说。”
男子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脸,凝睇眼前的小丫头,她只是个丫头,但漆黑的双瞳流露出一股不同于孩子的智慧,他没开口相询,只是静静等待,等着她说话。
叔叔没生气啊……
予月松口气,续道:“坤婶说,莫把么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婶婶要您别忘记那日苍狼山下誓约,要您把来不及待她的好,给你们的孩儿。”
一首诗,一句苍狼山下誓约,男子猛地心头一惊。他比谁都清楚,这些话绝不是出自一个小女孩的嘴里,那是他的爱妻、他一生永恒爱恋的女子……
他目光灼灼,心急如焚,拉起她的手,哀求问:“雁儿还说什么?”
婶婶并没有说太多啊,擎曦目光一瞪,就把鬼给吓跑了!
予月拧眉想半天,好不容易想起一段,“婶婶说,甘曾沦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叔叔别慌,婶婶心中只有你,她要叔叔好好过完此生,历经红尘数劫,她会在奈何桥下安心相候,待他日执手画眉、雨中相伴。”
男子喟然一笑,随着昧眼,一串泪水沿着他双颊滑下。是的,那是雁儿会说的话,她爱雨的朦胧,他们便在雨中相拥,在雨中欢唱,让天地验证他们不悔爱情,她与他约定过下一世画眉乐,约定年年檐下待双燕。
还以为魂已断、空有梦相随,还以为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原来身不在、魂魄在,他们的情爱未曾章断曲灭……于是,他冰冷的心再度温暖。
“孩子,你还会再见到婶婶吗?”他温和问,尽管眼底满苍凉。
予月不确定,她摇头,“我不知道。”
“可不可以,若是再见到她,替叔叔转告两句话?”
“好。”
“你告诉婶婶,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予月应下,看见叔叔收拾哀伤,把婶婶安放在床上,开始力她整理遗容,这才松下胸口的紧张。人呐,还是要有点盼望才好。
擎曦握起予月的手走出门外,心略有所感。对于鬼魂,他一向把它们归类在妖魔那块,没想到,它们也有情、也有爱,也有千丝万缕割舍不去的牵绊。
想起已死女子所言,曾经沦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待他日执手画眉、雨中相伴。想起男人析说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他没想过,人世间有这般深刻的情爱,坚硬的心出现一方柔软。
“予月,你不怕吗?”他不笑了,眼底装的是忧心。
明明笑比难过好,快乐比忧伤棒,可他没了狐狸笑靥、换上一脸优郁,反而让她看见真诚,真是奇怪。
她笑着回道:“怕啊,尤其是看到七孔流血、面目狰狞的。”
“他们经常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