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的脸缓慢地贴到莫参传来寂寂回响的胸口,右手放到自个儿胸脯,柔软的的触感陌生又熟悉。
她睁着稚邪的双眼,咬着嘴唇悄声问她:“胸前二两肉,小师父你有没有?腰间一个窝,小师父你有没有?”
都有。
可这鼓锤的心跳平日没有。
这杂乱的呼吸平日没有。
这一定便是修行了。
莫参眉心的朱砂红到妖冶,眉头深深皱起,将从来平整的朱砂似乎要挤出血来,耳边是修炼了几千几万年的精怪的蛊惑,像要把她生而为人的数十载悉数掏空,再将轻浮和放纵填进她循规蹈矩的骨血里。
她抿着薄唇,却抿不住唇齿间无力的酸涩。
握紧双手,却握不住指尖失控的颤抖。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陆离的气息在自己颈部游走,像贪婪的野兽嗅尝入瓮的猎物,是兽性,是欲望,亦是本能。
她睁眼,正好撞进陆离被□□蒙蔽的双目里,那里有几百年的兽性,上千年的欲望,万万年的本能,春桃酿成了酒,迷迷离离地盛着花露。
陆离低头,想要印上莫参薄薄的双唇。她懂得什么叫亲吻,像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用沉睡一冬的小腹,感恩地描摹新芽生发的土壤。
莫参却闭上渐渐清明的眼,低声缓慢地念了一句佛。
陆离怔怔地盯着她,似头一回听她念佛一样。
她清晰地看见方才莫参的双眼开始不一样,瞳孔缩小,变得尖刻,锐利,眼白隐隐发出古铜色的光。
她缩回床脚,望着起身回房的莫参,终究是欲言又止地将心头的困惑小声问了出来。
“是我吃老鼠你不能吻我?还是你吃斋菜不能吻我?”
“是我有蛇尾你不能吻我?还是——我有胸脯你不能吻我?”
☆、第五回
我张了张口,却难以成句,喉头挤出血一样腥咸喑哑的低鸣,情绪到了极致,太阳穴突突直跳,本能地握住一旁的铁锹。
它卧在那里,像一滩死肉,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我盯着它尾部杂乱的花纹,呼吸不是呼吸,是进进出出的惊惧,眼珠子也不是眼珠子,是酸酸涨涨的憎恶,嘴唇不是嘴唇,是战战兢兢的惶恐。我的身体发肤都是折磨,钝刀割肉一样地凌虐着我。
它却放佛并不在意我,只在地底极不安分地摆动,不进不退,像在找寻什么一样。
轰然雷鸣,我受惊一抖,闭眼将手里的铁锹砸向它,蛇尾结结实实地受了一下,却像蚊虫叮咬一样不值一提,只略顿了顿,便再次消失在洞口。
我终于克制不住,趴到地上不管不顾地干呕起来。
大雨倾盆,将我涂抹成了一个泥人,短发湿哒哒地糊在脸上,泥腥味吞进嘴里。我惶然抬头,抹了一把泥水,抓住仅存的理智想要逃离此处。却敏锐地由地表的震动判断出它行进的方向。
它蛰伏在寺庙入口处,围着建筑四周盘成一个圈。
我吭哧吭哧喘着气,斜倚着墙根站起身来,没有了退路,只能往寺庙里头走。
穿过侧院是一个大殿,即使破败如斯,仍旧能从建筑的方位和门前的天井判断出应该是多年前的正殿。
我深吸了几口气,推开形同虚设的木门。里面空空荡荡的,几把断了腿儿的木椅,横七竖八地堆在一处,两旁的雕像在前些年破四旧的时候被砸得差不多,我撩开遍结蛛网的帷帐,抬头看见一尊佛像。
惊雷仍在继续,闪电从纸窗里透进来,打到佛像身上,将它悲天悯人的脸切割得甚是可怖。案上没有檀香,也未布经,只剩一个单薄的木鱼声镇定地回响。
“小师父——”隔着门窗传来少女失魂落魄的嗓音,同窗外的雨声一样模糊又哀戚。
木鱼声一顿,执着木槌的手停在半空,手腕上的佛珠晃晃荡荡,轻轻砸到木鱼顶部。
莫参睁眼,望着上方精心雕刻的木佛。
她已在大殿内跪了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亦不言语,一纸佛偈封了门,翻遍了经文寻遍了典籍,却一无她所需的只言半片。
从来在殿里,雷鸣抵不过木鱼声,风啸抵不过拨珠声,雨落抵不过诵经声,人言抵不过燃香声。
而如今,一一颠倒。
大殿里木鱼声又起,夹杂着莫参低低诵念的经文,声音愈加急切,仿佛槛外之人不过一场无谓的叨扰,于她毫无干系。
陆离紧紧抿着嘴唇,原本总是笑意盈盈的桃花眼此刻惨淡地睁着,悠悠的目光透过模糊的窗棱,戚戚然落在大殿中央背对她盘腿而坐的身影上。
“你在念什么?”陆离轻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