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当时不揭穿?”她觉得心头发毛,同床共枕三载,他们之间却始终隔着皮囊在为自己打算。
他悠悠然坐在沙发上,示意她也坐下:“我理解你的感受,你没有一个安定成长的环境,你缺乏安全感。对我,你尤其如此。我允许你为自己打算,那些钱我本不想与你计较。甚至……”他轻描淡写地瞥她一眼:“你当年雇佣专业人士入侵公司内部邮箱发匿名信,让全公司传我与丽莎有暧昧关系,逼得她离开康氏。我也可以容忍。”
许薇跌坐在沙发上:“你……”
她一直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康绎行当年甚至故意彻查这封邮件的来处,最终却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
她担惊一场,以为他查不到便罢手了。谁知他只是通过这行为来向丽莎交代顺道向她示警,不想当面戳穿她令她难堪而已。
“但你不该跑到老宅来,笙雨是个病人。”他音量并不大,然而他盯着她一字一语都令她冒冷汗。
“病人怎样?病人便可以胡作非为,趁火打劫?病人便可以明目张胆霸占别人的丈夫令他夜不归宿?”她从未觉得如此艰难,如今这些事便横在她面前,要争回康绎行,难如登天。
“我还不是你的丈夫。”他提醒她,而后终于宣布:“将来也不会是了。我会发申明,与你解除婚约。”
许薇双手死死握着,掐住自己手心:“然后呢?你要与她复合?”她
突然想到什么:“你这阵子按兵不动是否在等我手头上那个大案子完结?”
他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否认:“我认为,不需要让我们的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幸而,这案子结束了,我本来想挑个好时间与你聊聊,不想你得了空马上跑来老宅闹……我想,你必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万全准备。”
她咬牙看着他,想起他们幕幕欢愉,彻底心死。他与她之间的情感互动是有条件与限制的,境况一变,时日一转,那些情便灰飞烟灭:“阿尔伯特,你太可怕……”
他笑:“其实你是个很有头脑的女孩,若你再将这社会经历个多年,你也许比我更可怕。”
她笑得甚为凄惨,他是在夸她吗?这夸奖实在不够动人。
“好吧,”她深吸口气:“我想你也不会给我机会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告诉我,你会如何处置我?”
他耸肩:“我想,你未必有兴趣为了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思考了片刻,终于开口:“薇琪,如果你今天不来打扰笙雨,我会让你带着你这些年为自己囤积的资本离开。但是我说过,你碰到了我的底线。”
“所以呢?你预备将那些收回?”她笑:“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她会带着丰富的资本与经验回到她的大学里,将课业完成。三年后,她一样前途不可限量。
“你以为你做得了主吗?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早发现了你的动作,你的‘扬天’早在我的控制中。你只留下了你的学籍与你手头上的那些钱,还有我这些年送你的首饰。”他又是用那种淡淡的,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的口吻。
许薇却惊呼起来:“你为何要这样逼我?!我一心一意与你在一起,我真心跟你在一起!这些年我为了你与康氏尽心尽力,我哪里做得不对?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我并没有赶尽杀绝,我只是将你私自从康氏拿走的拿回来。是你经了这些年变得贪心了。”他往楼上望了一眼:“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他站起身,也不管她,只是兀自往楼上走去。
推开唐笙雨的房门,她正窝在床上看电视,床边一碗水果羹已经吃完。
见他进来,她将眼睛转到他身上:“你吃吗?我去给你盛。”
他阻止她下床,拉住她的手握着:“她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都忘了。你总是不回去,她生气,很正常。”她沉吟片刻:“你……你如果真的还想与她在一起,便不要再过来了。我刚才想了许久,这座宅子……我会将它卖了,有笔钱傍身,从今往后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也可以放心。”她轻轻抽回手,心下沉痛,她是舍不得这屋子的,舍不得他们的从前。
但有什么办法呢?人生一世,总是在告别中,无论对人,对事,对物。
他骤然紧张:“她是否说了什么令你不快的话?你是否生气了?”她竟然要卖了这屋子,这里藏着多少她少女时代的记忆?
她要忘了那些满满荡漾在其中的欢颜笑语,忘了她在这里做过的每一个蔚蓝色的美梦,忘了……她在他的房里,初次与他亲吻……
“我与她分手了笙雨,我明日便叫人去发表申明,你不需要为了她说的话与我怄气是不是?”他怎能放任她拖着这饱受折磨的身体在生活里颠簸飘荡?她不在他的眼底一切安好,他怎能安下一颗心?
她愣愣瞧着他,疑心自己幻听,这消息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得她不知道如何接受。她从前日日念着他孑然一身的那日,她好与他光明正大地在日光之下拖手散步,好向所有人炫耀她有个多可爱的男友。
突然他说,他恢复了自由身,却是在许多年后的这一日。它来得太迟,她设想过无数次,她听到这个消息会笑逐颜开地拥抱他。
而这一刻,那些兴奋与幸福感都在岁月的撞击下失去了力量。
他突然倾身抱住她:“不要不说话,我怕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急切地在她耳边低低言语如同催眠:“对不起,我没有想过我会令你受这么多苦……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好吗?让我弥补我曾经铸成的错误。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我给你你自己的天空,你可以每天晒太阳、散步、弹琴、画画,我除工作外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你……好不好?”
她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滚了出来。他怎可以这样来诱惑她?这美妙得令人窒息的蓝图,她从来都没有抵抗能力。更何况,这蓝图里的男主角,是他。
然而她仍是呜咽着提醒他:“我除了吃喝玩乐外一无是处,我招待不来客人,做不来一个完美的女主人,不能与你每一个的朋友太太都打成一片。对你的生意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在你遇到难关的时候,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对你很挑剔,可能经常会跟你吵架。我们试过在一起,但最后不欢而散……”
他听着她的抽泣声,温柔地笑起来,放开怀里的人半真半假道:“我还没说要娶你,你哪来的这一连串康太太的假想?”
她挂着泪珠的脸刹那酡红如染烟霞:“康绎行,你去死!”伸手在他胸前猛捶一拳。
他大笑着抓住她的拳头,俯身将她压在身下,吻上她面
颊的嫣红如火:“我死了,你怎么办?”
她恨恨道:“我自然敲锣打鼓找个好人家嫁了。”
“是谁刚才说自己是个残废,除了我,不能爱别人?”他满脸得意之色。
她抗议道:“我原话不是那样的……”
他将她未完的言语吞入口中,追逐着她口中的甜美芬芳。她是他命中的太阳,他逐日奔跑,不到力竭不知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