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日日电话骚扰,跟踪到他门前泼硫酸吗?
但林颂音多少仍是幸福的,能以前女友的身份怀念起前度男友,坦然地面对双方结束的关系。原来,对我而言,仅仅如此也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好过吞了口黄连却有苦难言。
“唐笙雨,你呢?你应该交过男友吧?”林颂音不知何时将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我脑中立时闪过无数碎片一样不齐全的画面,跟着紧张道:“我,没有啊。”
“骗人。”她笑道:“你怎么可能会没交过男友?”
几个女孩子与她一同七嘴八舌地表示不信。
我几乎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她们,讷讷笑道:“我真的没交过。”
有个女孩插嘴:“暗恋的呢?总有些个你心里有好感的吧?”
面对一众人的好奇心,手心泌出汗来:“我……喜欢过很多明星……”
“去你的。”她笑骂:“现在五岁的小姑娘都有偶像,这哪算?”
“哦哦,是啊。原来我跟五岁的差不多。”我打起哈哈。
为免被继续逼问,找借口道:“我忘记打电话回家了,去小卖部打个电话。”
一溜烟小跑出门,昏黑的小路上,脚步声与心跳声交叠。
新鲜的雨后混着植物与泥土香的空气,令我想到很久以前的那个露营的夜晚。
嫉妒,爱慕,争执,缠绵,疼痛,欢喜……
一路跑到转角,已经离得寝室远了,我倚着一颗树干轻轻喘息,喘出满脸濡湿。
我从来没有,命中从来没有任何男人出现,我要当做我命里果真没有男人出现过。
那场交错,只是刹那雷雨闪过。
然而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有一股我无法再压制的强烈悲伤湍湍涌来,将我冲得落花流水。
他走了,他已经将我由他命中彻底抹干净,转身自若地抱住了幸福。
而我,我就是衰得在无事的晴天里亦可叫雷劈中一百零一回。
我心如焦炭,黑乎乎一片。只知道抱着他留给我的残骸每日同自己浴血奋战,我所有的时间、精力都叫这梦幻泡影不可思议地榨了个一干二净。
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膝头
痛哭起来。
这世上还有没有比我更愚蠢的人?在他抱着别人在人间仙境里飘荡荡不知归路时,我却躲在夜色里独自泪如泉涌。
“同学?你,你还好吧?”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我被惊吓得猛然抬头,顿住了哭泣。毕竟,且不论被一个陌生人发现自己当街掉泪有多不体面,光是我找不到一个哭的理由已经够我心慌。
隐约的光线里,发现我面前的男孩竟然是冯新宇。
我站起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显然也看清了我的脸:“唐笙雨?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他关切的语气不知怎么令我一腔热泪又将涌出,我捂住口鼻,拼命镇定自己情绪。
冯新宇只是道:“你先不要哭,发生什么事了?”
好容易止住泪意,我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我……我想家……”
我松了口气,果然急中可以生智。这借口何其完美。
他也仿佛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当是什么事了。你不大离开家吧?哭成这样。”
我点头,想快些将他打发,痛快哭到一半生生把情绪吞回去是很痛苦的一桩事。
他却认真地道:“小卖部有电话的,想家就打个电话回去。走,我陪你打电话去。”
我愣了愣,却又不忍心拒绝他的好心。只得慢吞吞跟着他走了。
拨通家里的电话,与母亲随口聊了几句,她对我的衣食住行逐一问过便终于放心挂断。
打完电话,我转头,看见冯新宇离得我有一小段距离,靠着墙望着我。
我走过去,笑道:“谢谢你,我好多了。”
他笑道:“你怎么会想家想到一个人跑出来蹲着哭的?程度有些严重。”
“哦,因为这里的环境太差,寝室里有壁虎,厕所进去一次三天吃不下饭,即使不进厕所食堂里的饭也让人难以下咽……”我确实呆不惯这里,这种种原因也都是真的。
环境不好,与同学又难以热络,对家里的想念变本加厉。这是一个非常坏的心情基础,而在这糟糕的心情基础上,对康绎行甫方缔结的那段婚姻的耿耿于怀彻底将我的心理防线摧毁得一塌糊涂。
我很慌乱,仿佛做了一场梦,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连对生活基本的掌控能力亦失去。
我不是不想与同学打成一片,然而我像是一个怀揣偷来宝藏的贼人,不敢与人靠近,生怕一靠近,便会被发现端倪。
久而久之,那些不肯坦诚交心变成了本能,但凡提及私事,我便慌乱退避。
我已经失去了好的学校,失去了安稳熟悉的生活环境,失去了深爱的男人,如今连交朋友的能力也失去。
究竟,我的人生还能坏到什么地步?
我靠在冯新宇身旁的墙上,抬头望着灰蒙蒙无星无月的天空,觉得沮丧。
冯新宇如遇知音:“大家英雄所见略同啊,学校真抠门,安排这么个地方给我们军训。食堂一定是故意把饭菜烧得一塌糊涂,想让小卖部赚钱。”
我被他逗笑:“我可没让小卖部赚到钱,再难以下咽我都赏脸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