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医生是有责任,可也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聂医生吧!”那娜脸色微红,刻意忽略罗兴立嘲讽的哼笑,鼓足勇气认真地说,“当时医患沟通已经写的很清楚了……病人家属也是了解情况的,他们签了字就代表他们愿意承担手术中的任何风险,而且聂医生术中并无任何失误和违规操作,从医学角度来看,聂医生并没有责任,他已经尽力了!”
“不错!”刘玫淡淡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修着指甲,“要是聂医生因为一心救人就背上处分什么的,那我看你们也别去做医生了!何必呢?救人是错,不救也是错……这么苦逼,还不如尽早回家吃自己去!受这个闲气没的还少活几年,冤不冤啊?我都替你们憋屈!”
刘玫凌厉的杏眼眯了眯,缓缓扫过罗兴立尴尬的脸,微微一笑,拖长了音慢悠悠地叹:“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啊,还没一小姑娘看得明白!”
罗兴立连带着那几个对聂唯平略有微词的医生,全都讪讪地闭了嘴。
张为栋低头,抿了口茶,嚼吧嚼吧嘴里的茶悠地喝了口茶,叫住明显不服的罗兴立。
罗兴立动作一顿,脸色难看地走回来:“主任,什么事?”
办公室骤然一空,只剩下两个人。
张为栋指了指前面的椅子,面色平平地招呼道:“坐下聊聊!”
罗兴立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脸色不由更加难看了,心里隐隐有股愤怒憋闷,眼中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嫉妒不满。
明明是他先进的科室,资历也比聂唯平那小子高出很多,可他矜矜业业那么拼命,却还不如他更得院里重视!连向来对他青眼有加的主任,也更看好那小子,处处偏袒不说,现在还明目张胆地包庇他!
罗兴立怎么能服?
张为栋了然地笑了笑,淡淡地问:“小罗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故意偏袒聂医生?”
罗兴立憋着口气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张为栋叹了口气:“你算是我带出来的,这么些年,你心里想什么我也能猜个差不多!聂医生刚一进来就风头大盛,院里还有意栽培……”
罗兴立气闷开口:“不就是在国外学了几年吗?”
张为栋看着他,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聂阜丰是他的父亲?”
罗兴立猛然抬头,显然有点傻眼:“什么?聂主任是……”
聂阜丰不愿意自己儿子借着自己名头获取便利,聂唯平也不屑沾上他的风光。
父子二人虽然同在一家医院,共处一个科室,却没人想过他们会是父子!
罗兴立脑子一转,瞬间冷笑起来,鄙夷地道:“难怪……原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聂主任为他铺路,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罗兴立嘴上说得不屑极了,心里的酸意和苦闷只有自己清楚。
这就是没有背景的平头百姓,对于官二代富二代的心情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却又包含着怀才不遇的郁结。
罗兴立知道自己恐怕当主任是没希望了,心头的失落让他更加偏激。
“你要这么说,就是侮辱他们了!”张为栋摇了摇头,“聂主任一生都奉献给了医院,和小平的妈妈一直忙工作,忽视了自己的家庭……你不知道,小平和安安两个孩子,打小就没跟父母亲近过,有时候连我们都过意不去!”
张为栋想起过往,语气中满是对老师的尊崇:“他们是真正的全心全意为患者!”
罗兴立皱了皱眉,不明白主任突然说这么一番话是为了什么。
张为栋叹道:“小罗,你很好,工作努力有上进心!对病人也很负责……可你有一样是不如聂唯平的!”
罗兴立垂下眼,心里隐隐知道不如他的是哪里。
张为栋语重心长地道:“聂医生很早前就跟我提过,他不会接我的班,他很明确地说了,他的脾气不适合做主任,他喜欢一心一意搞研究,所以那时候实验课题我给了他!”
罗兴立讶异地问:“他主动说他不愿意?”
张为栋点点头:“我也觉得……你不如他心正,但是当主任的,还真的需要几分变通!就我个人而言,也更宁愿你来接我班!”
罗兴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张为栋哂笑一声道:“你也别觉得有什么,我不是在批评指责你……再说我不也和你一样吗!小罗,将研究实验交给聂医生,才能救治更多的人,可将科室交给你,才能创造更好的效益!”
“你们俩,各有所长,在我眼里,同样重要!”
罗兴立心潮剧烈起伏,滋味难言,颇为羞愧地低下了头。
张为栋点到为止,端起大茶杯站了起来,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地说:“记住,向上爬的时候,对你周围的人要好点,因为不一定哪天掉下来,你还会遇见他们!”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罗兴立一个人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如既往,护士站响个不停的铃声,来来往往的急促脚步声……这一切那样熟悉,以至于罗兴立现在听来,竟觉得是如此安心。
是他错了,心胸狭隘不说,还落进下石!
罗兴立很久没被人这么当面扒过脸皮了,即便那个人是他的老师,这一通谈话下来,让他心服口服的同时,也不免老脸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