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莞停下脚步:“需要陪你进去吗?”
他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眼神很温和:“你怕吗?”
舒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大约是觉得她在口是心非,笑了笑说,“一起吧。”
进了大门,公墓十分开阔,路灯不算很亮,但是足以照清脚下的路,舒莞跟着他,没有再多问一句话。穿过林立的墓碑区,最后他在一大片草地中央驻足,沉默着把那束花放在了地上。
月光清辉落下,他的表情隐匿在一种安静的忧伤之中。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表情,真的不像他啊。
舒莞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她应该继续保持着无声,可是莫名的,她觉得这里的氛围令她窒息,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他在祭奠谁?
如果她开口问的话,他会给出答案吗?
“这……是你的朋友吗?”她的声音有些哑涩。
“妹妹。”出乎意料的,霍永宁开口回答她,“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妹妹?”舒莞忍不住想要冷笑,“你究竟有几个妹妹?”
她的语气分明是在嘲讽,可他没有在意,低低地说:“那么就算朋友吧。”
“她的忌日吗?”
“生日。”霍永宁单手插在口袋里,怔怔地看着那束花,“这个世界上还记得她,记得她生日的……几乎没有了吧。”
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就是如此……当没有人记得一个人存在的时候,她的痕迹才算彻底的在这个世界消失。
舒莞的瞳孔微微收缩起来,仿佛波涛翻涌,双拳收拢在身侧,“为什么要我一起来?”
“你怕墓地吗?”霍永宁侧头看了她一眼,今晚他很好说话,语气也十分温和。
她冷冷笑了笑:“墓地有什么可怕?”
“其实是我害怕,所以想找个人一起。”他顿了顿,“别人都不合适,所以拉你来一趟。”
“因为我们之间分享了太多秘密吗?”舒莞抿唇笑了笑,“霍先生,今天的你……很不像你。”
是因为醉了吗?
好像也不是。
今天的霍永宁,更像是刻意地醉了,然后被她撞见这样反常的一面。
他依旧没有生气,淡淡笑起来的时候,美人沟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如果我变得太冷漠,念念或许就不认得我了。”
念念……
仿佛念念不忘,这个名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来,真的带了异样的温柔。
他怀念的那个人,叫念念。
舒莞抬头眺望星空,不知不觉地,伸手去抚摸颈间的珍珠项链,恍惚间回过神,条件反射地把手收了起来。
霍永宁全然没有察觉身边女孩的异样,依旧站在那里,挺直如同修长的雪松。
大约这就是怯懦吧?
外人眼里坚硬而无坚不摧的霍永宁,其实也有弱点。
明知今晚的饭局不能全身而退,一定会喝醉,所以才来这里——因为只有喝醉,才会有勇气啊。
有勇气去面对过去,面对过去那个并非无所不能的自己。
只是过去的时光终究太过久远了……久远到他都忘了很多事,却唯独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孤单了很久,他应该来看一看她。
夜风微凉,他微微侧头看了舒莞一眼。
她出来得急,连风衣都扔在了车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此刻双手抱在胸前,仿佛正陪着他发呆。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拢在她肩上,轻轻压了压:“走吧。”
肩上和身上陡然被暖意包裹起来,他的手臂环在她肩上,带着她往外边走去。
舒莞忽然间觉得这个动作这样的熟悉……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这样从背后环住她的肩——那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一种暗示。
真正像是恍如隔世了。
因为他醉了吧?
舒莞远远地看到了度假村亮起的灯光,脱下了西服还给他,低声说:“到了。”
“你今天生日吗?”他有些突兀地问。
“不是,我的生日是十月。”她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原来你吃那碗面,是因为她的生日。”
他没有否认。
车子停在门口,远远看到他们,闪了闪大灯。
“您回哪里?”因为光线刺激,舒莞眯了眯眼睛,声音与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他答非所问:“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
服务生把钥匙递给舒莞,霍永宁己经坐在后座,微微闭着眼睛。
她实在太过了解他,既然今晚这样反常,她索性让司机先离开,免得他事后酒醒想起来不悦。
“霍先生,你去哪里呢?”她又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
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
幸好她还知道他的住处。
这个时间的淮城夜生活刚刚开始,高架桥上车辆倒是少了许多。舒莞一路开得顺畅,进了地下车库,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他的姿势未变,眉宇放松的时候,显得有几分稚气。
舒莞笑了笑,稚气这个词,可真不适合霍永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