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半天,身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等到煮好了饺子,烧好了鱼和菜,那边两人正值酒酣,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四人围坐在小小的案几旁边,旁边是热烘烘的火炉,虽然不是过年,却颇有了些过年的味道,把人的心都捂的暖烘烘的。
几人风卷残云,将桌子上的吃食消灭了个干干净净,谢同君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品多了现代的各种烈酒,这些清酒简直不值一提,比起那边醉醺醺的两个人,她反而无比清醒。
“嫂夫人好厨艺……早上仲殷出门时,真该把他留下来……”董云歪倒在案几上,傻笑着慢吞吞的说话。
那边徐贤还在斟酒,一边唱歌一边用筷子击打着碗壁:“凫鹥在泾,公尸在燕来宁。尔酒既清,尔肴既馨……公尸燕饮,福禄来为……”
“你没事吧?”谢同君担心他撞到案几,连忙制住他。
“我高兴罢了,当然没事!”他转过脸来,笑意盎然的看着她,面色虽然发红,但眼神清明澄净,哪里还有半丝醉态?
“没事还不赶紧帮着收拾收拾!”没好气的拍他一巴掌,将他按到席上坐下:“快着些,把盘子碗收拾好洗干净!”
“我凭什么洗?”徐贤瞪大眼睛,配上红红的脸颊,显出几分稚气可爱,他不服气的指着倒在桌上的董云,委屈的嚷嚷:“你凭什么不让他洗?只让我洗?”
“他醉了,你也醉了吗?”
“我……醉了!”徐贤眼珠一转,闷哼一声倒在席上,一条腿高高翘起,狠狠砸到董云肩上,就着那个姿势将他压倒在案几上,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姑娘,还是我来洗吧!你们去歇着便是了。”在谢同君面前,绕梁放的开些,但在董云和徐贤面前,她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本分,绝不多言妄语。
谢同君本就是同徐贤开玩笑,因此随口应声:“恩,那你去吧!”
古人跟现代人不一样,这个时代的贵族把奴婢是做自己的私物而非人,特别是徐贤董云都出自高门大户,刚才能让绕梁坐下吃饭就应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要真让他们洗碗绕梁歇着,她非得被当成怪物不可。
谢同君下厨,向来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除了清洗她和张偕的衣物,家里的事情差不多都是绕梁在做,刚开始她还不太适应,但后来也就慢慢随她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就如同现代也有钟点工和家政一样,谢家付给绕梁薪酬,她就应该做该做的事。她不是圣母,只要做到没有虐待奴仆即可,但也不会因为人人平等的观念去做一些别人看来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诗经凫鹥》:凫鹥在泾,公尸在燕来宁。尔酒既清,尔肴既馨。公尸燕饮,福禄来成。凫鹥在沙,公尸来燕来宜。尔酒既多,尔肴既嘉。公尸燕饮,福禄来为。凫鹥在渚,公尸来燕来处。尔酒既湑,尔肴伊脯。公尸燕饮,福禄来下。凫鹥在潀,公尸来燕来宗。既燕于宗,福禄攸降。公尸燕饮,福禄来崇。凫鹥在亹,公尸来止熏熏。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饮,无有后艰。
这首《凫鹥》是周王祭祖大典完成后,举行宴会答谢扮演“公尸”的祭祀时,祭祀们吟咏的乐曲,用以表达王室招待他们的谢意,徐贤吟咏这首曲子,主要是表达对同君的美好祝愿(PS:其实是蠢作者为了完善徐贤同学的性格,(⊙﹏⊙)b)~~
最后,祝大家元旦快乐,来年红红火火,笑口常开,健康如意~
☆、刺杀
冬至过后,徐贤又来了两次,送来他亲自酿成的梅子酒聊表谢意。谢同君将酒摆在房间里,每晚睡觉之前小小的浅啜一口。
新皇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天子束发振衣,大摆仪仗从太庙回宫,没料中途遭到劫杀,虽然性命无虞,却因为前些天“荧惑守心”的预言而吓的昏厥过去,当时刘襄王陪侍在侧,敕令禁卫军全城搜捕,捉拿刺客。
谢同君一整天都觉得心慌意乱,外面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市上是来来回回巡查的兵卒,张偕早上同董云一起出门,现在却还没回来,眼见天色渐渐暗淡,她的心也擂鼓似的静不下来。
傍晚时分,她终于忍不住披上了一件大大的斗篷,正打算出门打听张偕的踪迹,一整天都躲在屋里的绕梁却突然夺步而出,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哭喊着不让她出去。
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除了街角来来回回巡视的兵卒和处处亮着的灯盏,整个街道像是要被这种诡异的平静所吞噬,谢同君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与其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担心会不会惹到什么麻烦,还不如以静制动,也免得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异动被吓的手足无措。
她在家里整整等了三天,外面的巡视已经松了很多,张偕和董云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外面更是没有一丝儿风声。为避免外人生疑,谢同君翻出墙外将大门锁好,做出一副家里没人的样子,然后继续在家里苦等。
其实她已经隐隐有预感,这事肯定跟张偕脱不了关系,只愿现在他们已经逃的远远的,千万莫被牵连到。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外面禁令完全消除,朝廷贴出檄文,说是刺客已被抓到,三日后便会斩首示众。谢同君心力交瘁,一颗心已经跌到谷底。
但她还是撑着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自乱阵脚,并决定再等三天,如果张偕还没有消息,她打算去刑场看看,如果真的看到他……
她紧紧攥住手里的斗篷,将那份写的不伦不类的《与豪族谢氏绝交书》放在枕边,深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她不该这么犯蠢——她做了这么多,包括心甘情愿的待在张家,初心就是为了避免桓缺杀掉自己的悲剧,可现在真正到了选择的那一刻,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跟自己生活那么久的人就这么消失而置之不理。
可她习惯了他介入她的生活,这几天他不在,她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晚上做梦都会被吓醒好几次,有时候醒来,还摸得到脸上冰凉的泪水……
就算初初是为了私心,可是这几个月的相处是真的,那些堆积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就在慢慢发酵,让她不自觉的习惯这个人,习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而不做任何尝试和努力,可她又不能连累谢家。想了又想,最后只能出此下下之策,写了这封《与谢氏豪族绝交书》。
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测,这份绝交书送到谢歆手里,也免得将整个家族拖下水去。相信以谢歆的精明,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从族谱上除名,然后再偷偷找回她的尸体,伺机为她报仇吧?
其实仔细想想,她本来就已经死掉,这条命也是捡来的,死又有何俱呢?更何况还有那么个好哥哥为她报仇,她又有什么遗憾呢?
谢同君这么安慰着自己,躺在冷透的床榻上面,也许是几日以来心神不宁的原因,她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