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打的难分生死,听到徐贤的话,都不由自主的停了手,看向被徐贤抱在怀中的谢同君,张偕瞥见她苍白染血的脸孔和满是血迹的衣裳,三作两步从房内冲出,从徐贤手中将人接过,一向淡定从容的声音微微发颤:“她……她如何了?”
“她被人刺中三剑,如今情况不是很乐观啊!”徐贤长长的叹气:“你与龚珑互相阴谋算计,害苦的却是身边至亲之人,若今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该如何?”
一旁的苏兼听到这话亦是心有同感,迟疑片刻还是放下了此刻动手击杀张偕的心思。
“夫人……夫人……”张偕好似听不到徐贤的话,只是双手颤抖着轻抚着谢同君面颊,轻声唤道:“夫人……大夫!大夫在哪里?”
他好似如梦初醒,抱着人便往门外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唤道:“大夫……大夫!”
瞧见屋里的苏兼面色似有争扎之意,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追出去,徐贤慢慢走进屋内,看着他问道:“你还打算追出去吗?”
“到底怎么回事?”苏兼忽然怒喝一声,面色沉沉的看向徐贤,染血的身体微微发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稍安勿躁,我讲给你听。”徐贤十分诧异于苏兼竟对此事一无所知,将前因后果讲给苏兼听过之后,这才从容的开口道:“张偕左右逢迎,龚珑何尝不是怀有二心?若非如此,他怎会派人去杀我和张夫人,若非我们早有防备,如今我只怕也是死人一个了。官场往来,玩弄权术,本就你死我活,龚珑不将此事告知你,想必是真正将你当做朋友,成也是他,败也是他,你不会牵扯到此事中来。”
苏兼忽然仰天长笑,笑容张狂中透出丝丝痛苦与凄凉:“哈哈哈!他将我当朋友,我却亲手杀了他。”
“想必他不会怪你。”徐贤摇摇头:“你心思简单,为人又太过是非分明,刚正不阿,他与你相交多年,一定深知你为人,更何况,死在挚友的手中,总比死在仇人手中好。”
“是吗?”苏兼猛地跌坐在地,想起刚刚龚珑临死前的遗言——“是我……看错你……从今日起,龚珑与你割袍断义!以后生死,各不相干!”
“你!”苏兼忽然猛地抬头,神色晦暗难明的看向龚珑,惨声问道:“你明明知道必死无疑却还这么说,你不希望我为你报仇吗?以后生死,各不相干……你是怕我为你报仇连累性命吗?”
徐贤眸光微动,继续谆谆劝诫:“既然他不想你牵扯到此事当中,你何不顺遂他的心意?更何况张偕虽然算计了他,他也几乎将张夫人置于死地,这很公平不是吗?有时候,退步才是正确的做法,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却有太多可能。你如今后退一步,才会有更多选择,他在黄泉之下,也更能放心。”
听到此处,苏兼忽然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他慢慢走近龚珑,抱起他的尸体往门外走去,不再回头看一眼。
徐贤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苏兼,长长的吐了口气,接着轻松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扔给侍者,也潇洒的迈步离去。
回到刘府别院,先前狼狈激战留下的血迹和尸体早已被人清扫处理,风中独留丝丝馥郁清幽的梅花香气,干净整洁的青石地板上飘落着一些细碎的花瓣,一直延伸到坐落在远处的一座独立小亭中,看见亭中影影绰绰,徐贤轻笑一声,脚步轻快的往那处走去。
听见脚步声,正在煮茶的张偕与谢同君二人同时回过头来,张偕起身微微一揖:“今日多谢好友解围了。”
“全赖你我往日默契,更何况苏兼此人恩怨分明、重情重义,杀之可惜,你也跟我想的一样不是吗?”徐贤轻松一笑,毫不在意身上狼狈之态,端起案上清茗轻轻一嗅,赞叹道:“好友,好景,好茶,人生乐事也!”
张偕笑着感叹道:“联盟之目的已经达成,如今终于可以稍稍放松紧绷数日的神经了。”
徐贤怅望远方的山色,半晌才稍稍回过头来,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盏一边问道:“联盟既成,我军胜局已定,你有没有想过就此急流勇退?”
谢同君听到此处,也立刻提起精神看向张偕,等待着他的回答。如今的生活虽然充实惊险,但是所有人的一生最终都会归于平淡,而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永远追求新鲜刺激之人。更何况宦海浮沉,时时提心吊胆,那样的生活太累了。
张偕微微一笑,自案几下坚定地执起她温暖细腻的手指,声音温和的开口:“等到尘埃落定,做完最后一件该做之事,张偕的确有退居幕后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快要完结了~~
☆、决战
历经一个多月,两军联盟终于达成,桓军迎回刘宫到梁州的同时,也带回了刘典手下的数万精兵,郴州项氏一族与刘典素来情深义厚,也同时对桓陵表达了追随之意。而谢同君的大哥谢歆,则在谢同君等人离开梁州之后奔投桓陵,带来大量粮草马匹与御寒衣物,并带领私兵冲破朝廷军一道薄弱防线,引阜陵援兵与桓军汇合。
援军一回梁州,此时与朝廷军交战一个多月的桓军终于得以有片刻喘息之机,最终决战也在此刻即将分出胜负。桓军士气大涨,且战且胜,反观朝廷军却是越战越是气竭,慢慢被桓军逼退梁州,往长风郡退去。
桓军一鼓作气直捣黄龙,这场空前决战持续了三个多月,最终桓军终于将朝廷军逼至长平城门之外。只是长平城池坚不可摧,朝廷的精英军队尽数固守此处,桓军数次攻城而无法突破。
这日中午,再次因为攻城损失部分人马之后,正当樊虚欲带领众人退回营地之时,只见方才还紧闭的城门竟忽然缓缓打开了。与此同时,城门内也赫然传来阵阵刀剑兵戈交接之声,樊虚精神一震,大喝一声“杀”便率先冲入城门之内。
城内混乱的战局当中,不停厮杀的士兵四处突奔窜动,四溅的鲜血渐渐染红这座曾经庄严繁华的皇城,初春的天空柔和明净,渐落的夕阳绽放出万道霞光,更衬得皇城多出一丝绮丽悲凉的美感。
远处的皇宫大殿中,一人庄严的立于龙椅之前,他气态威严,身着玄色龙袍,居高临下的看着层层帝阶俯身跪在地上的那些臣子们。桓缺按住腰间佩剑,目光流连过大殿的每一处角落,片刻后,他开始仔仔细细看向身后那张象征着崇高身份的龙座,龙座两边此刻正挂着两颗仍在滴血的头颅。
桓缺慢慢踱步到龙座旁边,以最安逸最舒适的姿态坐下,轻轻抚摸着袁珩双目紧闭的头颅,漫不经心的对陛下众人道:“朕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而诺大的宫殿中,竟无一人有任何动作,过了好一会儿,大将军陈茂才缓缓的开口:“桓军快入城了,就让我等陪陛下最后一程吧!”
“你们担心朕会跑吗?你们以为我怕桓陵?你们以为我在乎这个皇位?你们太小瞧我桓缺了!”桓缺慢慢的从帝阶上踱步下来,倨傲而不屑的瞧着众人,好似在看一只只卑微的蝼蚁,就在众人在这过于冷冽的目光下都无所适从的时候,桓缺忽然蹲下神来,与陈茂四目相对,以手支颐笑着问道:“大将军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道恤、韩姬、虞姬,包括袁珩,你们所做的一切,真当我毫不知情吗?”
“我……我这是被你逼的!若非你实在太过冷血无情,你以为我愿意当一个人人怒骂的叛徒吗?你以为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你因为贪恋韩姬的美貌就设计杀害郭彤、因为桓军的指控便毫不留情斩首陈寻,你以为……啊!”
冷冽的剑光闪过,鲜红的血珠瞬间倾洒大殿,方才还激怒的陈茂瞪着一对大大的眼珠子,脑袋“嘭”一声掉落在地,随即那俯身跪地的身体也轰然倒下,浸在一片鲜红的血地当中。
噤若寒蝉的众人顿时大惊失色,惊呼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