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一)
春季夜幕降临得迟,用完晚膳往窗外望去,天空仍是一片橙红。王府一家四口聚在后花园的亭子内乘凉、赏夕阳。
赵抒琬近日迷上神怪小说《搜神记》,自己看得过瘾还要给家人讲故事。这个小郡主和别人家的姑娘大不同,比起当中唯美浪漫的神仙爱情故事,她更爱好那些妖狐鬼怪或是奇人异事的篇章。
「……宋定伯见鬼变成羊,便在它身上吐唾沫,不让它变回鬼。然后,将它带到市集去卖,赚了一千五百文。」
赵浩然听她说完《宋定伯捉鬼》,忍不住吐糟道:「这故事哪再情理之内?这鬼没当过人吗,那幺容易上了人的当。」
「爹爹你看哥,人家想好好说个故事都不行。」赵抒琬撅起小嘴向六皇爷告状:「都说了是故事,又不是真的,哥就爱找碴。」
他俩吵嘴,六皇爷从不介入也不偏帮谁,但总会安抚被欺负的闺女:「别理他,琬儿妳就说《干将莫邪》的故事,爹爹爱听。」
朝着哥哥扮了个鬼脸,赵抒琬继续绘声绘影地说鬼故事。
天色逐渐转暗,说不完的鬼故事唯有等下回再续。
小夫妻相携漫步返回所住的别院,刘采薇将头贴近夫君的肩,双手紧捉着他的右臂,一刻也不敢鬆手。
赵浩然轻易挣脱,将她半拥在怀里安抚道:「害怕吗?傻瓜,听故事别太上心。」
她依偎着他,说出害怕的原由:「今早采薇到庙里祈福,听说最近好几户人家府上都闹鬼了。」
「妳呀,什幺时候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话虽如此,想起夫人们地描述夜里影子飘蕩,东西不翼而飞的那些怪事,她心里就发毛,只盼赶紧离开昏暗的后花园,躲到烛光明亮的房里去。
一直到夜里,说要哄她入眠的那人自己先会了周公,刘采薇的脑海尚有鬼怪缠绕游蕩着,令她眼光光、心慌慌,偏偏此时急意又来袭。赵浩然睡得正香,她不忍心打扰,但一想到去茅房还要经过一段黑漆漆的路,没他陪着实在不行。
「王爷,王爷。」
刘采薇叫唤了几声,一边轻摇他的手,枕边人却无动于衷。
她只好模仿他平日叫她起床的方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赵浩然抬手扫扫脸颊,继续未完的好梦。刘采薇再接再厉,将目标转移至他的薄唇。温热的吻,终于得到一点回应,只见他闭着双目咕哝道:「薇儿乖,明天才疼妳。」
她不觉羞红了粉脸,这人真是的,睡着了还尽想些没正经的事。
被逼得急了,刘采薇唯有使出他惯用的绝招。她双手放到他腋下,刚呵了几次痒,被吻醒还假寐的赵浩然忽然坐起来,伸手迅速将她揽住,拉着她伏在自己身上。
「捉到了。」他紧抱着她不放,逗趣地看着被吓一跳的娇妻:「三更半夜不睡,为什幺偷袭本王?」
靠在他胸前的人儿传出蚊子般的细声:「采薇……想要解手。」
「妳呀!」
赵浩然为她披了件披风,携着灯笼陪她去茅房。茅房黑暗无光,赵浩然在门外不时说些有的没的,以减轻她的恐惧。
她出来之后,惊恐地紧随在他身侧,拉着他的衣袖颤声道:「王爷,采薇听到了怪声。」
「刚才不就本王和妳说话吗?」他搂过她的肩,故意逗她道:「看来得让琬儿给妳多说几个故事,练胆子才行。」
「王爷,那、那里......」刘采薇指着不远处假山后面的石墻,玉手和声音都在颤抖。
他朝那方向望去,一个黑影正好跃上高墻,随即消失。半响,又见李少其追赶到来,随着那黑影翻墻而出。
赵浩然暗叫不妙,不知府里发生了什幺事。
「王爷,夫人。」王府管家领着几名侍卫慌张朝他们走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们没事太好了……在房里见不着,还以为王爷和夫人……」
不等他唠唠叨叨说完,赵浩然着急地问:「出了什幺事?」
「府里进了贼,郡主的阁楼失窃了。」
「琬儿没事吧?」
「郡主无恙,只是受了点惊吓。」
当他们匆匆赶到赵抒琬住的阁楼,余惊未定的小郡主跑上前拉住赵浩然的手,将刚说给爹爹听的话,又重複一遍。
「哥,我见鬼了!它披头散髮、脸好黑、竖起粗眉毛、眼睛张得大大的,好兇好恐怖!」
赵浩然见她安然无恙,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颗心才安定下来:「妳就那幺幸运见鬼?肯定是人假扮的。以后少看鬼怪故事。」
「琬儿,丢失了什幺重要物事吗?」
哥只会揶揄,还好有嫂子关心,赵抒琬立即蹭到她身上撒娇道:「那鬼连娘亲留给我的玉簪也偷走了,原想及笄那天要戴的。」
见她扁起小嘴,眼眶红透,知道她又忆起过世的母亲,刘采薇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乖,娘会明白的。要是找不回,嫂子陪妳挑个喜欢的。等妳及笄戴上,让娘知道即使她不在了,还有人像她一样疼妳。」
赵抒琬并非眼浅爱哭的女子,她那副模样不免令赵浩然觉得心疼:「别哭了,哥想办法帮妳找回来。先去休息,让嫂子陪妳睡,哥在房里给你们守着。」
好不容易将赵抒琬哄睡了,刘采薇放轻脚步从床边走到木桌旁,坐在赵浩然身旁细声问他:「王爷,那真的不是鬼吗?」
「妳呀!原来还在害怕。」他降低声量答道:「适才没瞧见他有影子吗?」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先前采薇听说闹鬼的人家,会否是同一人所为?」
他点头讚同道:「情形有些相似,是有这个可能。看他轻功极好,不知少其追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