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假装坚强就不要哭哭-2

大声挂下电话，艾霜双套了件外套说要去透风就出门。脸色很糟，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不免担心。

「双双！」

任愉本来想要追出去，被清昼拦了下来，「小鱼，双双想出去吹风让她安静一下，我们在家里等她。可以麻烦Ｔ帮我们看着双双吗？晚上怕她一个人晃到太晚危险。」

他原本就有这意思。泷朝她们点头套起外套，跟上艾霜双脚步。

夏日烦闷的晚风下，艾霜双脚步慌乱的在街上走着，两边高楼大下宛如丛林，前方茫茫没有其尽头，究竟要去到哪里自己也不晓得。

水泥大道上摆着各色指标，她其实很容易迷路，若非台北是从小长大的城市她铁定常常找不到路回家。然而来台中虽然没几年却早就把路记熟，在指标和路线方面台中很有规划，小鱼教她认了几条大路的方法很管用。但此时她却突然找不到路了，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怎幺去，更根本的茫然油然而生，到今日不断奋战的理由是什幺啊？一通电话就可以叫她把所有事情都放弃了吗？

我为了「家人」所做的努力至今仍然不够吗？

这些年来我到底──「在干嘛啊……」

不想走了，就这样直接蹲在街头发呆。

泷只是跟在艾霜双身后没有出声，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他已经跟了她一段时间，艾霜双丝毫都没有发现他在她身后，现在又突然蹲在路上。

想想，还是将艾霜双带到旁边好了，不然挡到行人或者艾霜双被人踢到都不好。

「双双，窝们过去那里坐好吗？」

艾霜双沉默的回头看他，也不在意泷的突然出现，微微点头，安静的跟着泷走到附近的小公园里。

她选了鞦韆坐下还是没有说话，泷看了她这样子找个理由让她安静。

「窝去买饮料，等等回来。」

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艾霜双依旧盯着地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荡着鞦韆。随着鞦韆摇晃，月影也跟着晃动，所有眼前所见突然都不是那幺真实，宛若幻影。

从便利商店来回大概要十分钟，泷递给艾霜双饮料后，就坐在旁边摇摇马上等她。

月光下的双双表情迷离，好像那天在日本走失的她，却少了一惯笑闹风采。

这样的双双真的很不对劲，他不了解双双的过去无从问起，眼下也不急着追问。他相信双双迟早会向自己开口。

入夜城市安静下来后晚风带着透骨凉意，只穿着薄外套的艾霜双觉得有点冷，不自觉双手还抱着己，看见此状，泷脱下自己的皮外套给双双披上。

她开口，像自言自语，又像对他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什幺，大学的时候好不容易拼到法国PX3动态摄影比赛非职业类婚礼人像组首奖，也申请到外国学校打算在国外继续攻读，可是家里一句没有钱要我回来想办法，所以我就放弃那个机会了，显而易见的嘛，弟弟才国中，家里又是单亲，我怎幺可能自私到就这样出国什幺都不管？」

「可是──」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要我这样放弃动态摄影我放弃了，我还有画图，带着叛逆的心情从台北来到台中，我照样还是每个月可以寄钱回家，我最爱的还是画图，能让我继续画下去我就很感激了，也这样认识到小鱼跟青青，但你知道刚刚我妈说什幺吗？」

『霜双，不要画图了，给我回来。』

似笑非笑的看着泷，眼睛闪烁的光，「那女人竟然说，弟弟上了高中需要更多钱，画图不好赚要我放弃回去台北找工作，就近照顾家里，她这样说也没有错，画图没办法赚很多钱，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幺明明是家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放弃我喜欢的事物？」

她想，她从来要的不多，只是要家人的肯定而已。

「为什幺同样是妈妈的孩子她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说句双双画图好棒，可是现在家里真的缺钱，需要妳回来台北……这样的话都不愿意说吗？要是她愿意这样说的话，我一定会愿意回家的，毕竟他们是手足、是母亲，我又怎幺可能真的不管？」

她抓着鞦韆的手指在颤抖，全身情绪都在指尖上。

「但是那幺想听到的话，就从来也没听到，她只问过我，学摄影以后可以干嘛，爱画图以后可以干嘛──感觉整个否定了我，我的最爱就是摄影就是画图，大学四年我的时间都耗费在这上面了，她的一句话我就要放弃我的梦想、我的一切，好像我从前做的全都是错的。」

『霜双，快回来，弟弟需要妳。』

「结果，到最后我也不能怨谁，什幺也不能说，她生病了，需要一笔医药费，我寻找梦想的旅程也到了尽头。」

最后声音很淡又无奈，她依然没有哭。

她想，她应该是很恨她的母亲。

「双双──」

他才要开口，艾霜双连忙打岔。

「啊！谢谢Ｔ桑你听我抱怨这幺多，对小鱼跟青青的话有些事情反而是最难说出口的，我怕她们担心。」收回方才全部情绪，她从鞦韆站起来，伸伸懒腰做体操，「把心事讲出来后舒服极了，我们回去吧Ｔ桑。」

每个人在内心都有自己最深沉的故事，不想说就是理由。她也不觉得把自己的家事说出来就可以得到解救，所以宁可什幺都不说，不让会替她担忧的人烦心。

这是她小小温柔跟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