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往复,纪凌筠枪法进境可谓一日千里,基础扎实无比,性格也益发坚毅起来。
四年之后,纪凌筠已从最初使的木棍枪换成了一桿子铁枪,挥舞间,即便与同龄师兄弟切磋也能够不落下风。
这一年她年方十三,若论外貌,已然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可在武痴师傅一番严格锻鍊下,一双玉手上那茧子即便比起师兄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当年纪宇寰正式将纪凌筠收为嫡传弟子,便让她喊自己做师父,此点即便上至父母下至妻妾全力反对也无法更改。
兴许是纪凌筠本就爱好武道,也或是受了纪宇寰这师父的感染,这女娃随着成长,渐渐脱去了孩童的娇气,多了分江湖侠女那凛然气质。
「筠儿呀,妳年纪也不小了,别成日舞刀弄棍的……」颜氏性格保守,虽因这次女而多了些亲近老爷的机会,但依旧认为女人家总是要嫁人的,长此下去如何了得?
「娘,筠儿要习得师父一身武艺,发扬咱纪家!」
「姑娘家的说什幺呢?那可是你爹呀!」颜氏出言纠正,接着叹了口气:「女人家总归要嫁人的,可妳既不通家务又不善女红;瞧瞧那双手,跟个男人似的,教我这当娘的怎幺安心?」
「筠儿不嫁人,陪娘身边多好?」纪凌筠听这唠叨也惯了,并不放心上。
「莫说胡话,娘听闻楚家有个小公子,生得面目俊俏,人也聪慧、允文允武。几年前娘曾见过一面,传闻确实不假。」
「那楚家人再厉害,与师兄相比如何?」
「这……」颜氏不习武艺,自然是看不出高下。可身为纪家人,如今怎好去夸讚他人武功?
「娘,您就别劝我了,筠儿早决心习武,终生不嫁。」
「不行,只有这事由不得妳胡闹!」
见颜氏强硬,纪凌筠不好再争,当下闭了口,但表情显然不同意此事。
「这事我会与你爹说。」自古男女婚事乃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非要本人同意不可。如今颜氏已感受到了危机,得要趁女儿姿色尚存时让她嫁个好婆家不可。
朝着远去的颜氏吐了吐舌,那偶尔露出的调皮样子煞是可爱;她才不信师父会答应呢。
不想,未过一个月,纪凌筠就得了个未婚夫。直至此时,她才知晓对方名叫楚渊,乃是楚家正室独子。
纪凌筠自打拜师以来,对师父尊敬有加,更是勤练武艺、以期能真正传承下这独一脉的穿巖枪。
可如今,却听得自己得要嫁人了,让她如何能不震惊?
「师父!」
四年来头一遭,如此莽撞闯入师父书房,实是因此事太过重要,令纪凌筠怎幺也无法忍住胸中激愤,竟直接上来理论。
「何事?」纪宇寰虽如此问,可见他丝毫不打算追究纪凌筠此番莽撞举止,定然是早料到会如此。
「弟子、弟子不想嫁人!」纪凌筠面对师父,终究还是无法出言质问,只好高声表达自身意向。
「尚有三年之期,且嫁入楚家,妳依然是我纪宇寰嫡传弟子,穿巖枪唯一传人。」
「那幺师父为何要应了此事?」纪凌筠心思稍平,心道,师父不似要驱赶自己,可又为何……?
「颜氏以死相逼,遂出此下策。」纪宇寰语气无奈,没了平时那霸道果决。
「娘她……!」纪凌筠微楞,随后心头怒极。
「莫怪妳娘,她也是心焦。」纪宇寰虽一生习武,几乎不闻窗外事,但也明了世俗规矩;自己这幺管教女儿,做娘的怎能不担心?
「爹,筠儿不想嫁人。」又唤了一声,此次却是喊了爹。
纪宇寰却也不斥训,摇头道:「此事已定,莫再多言--去练功吧。」
良久,纪凌筠黯然应道:「……是,师父。」
退出书房,纪凌筠只觉心头堵塞,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
事已至此,即便找颜氏理论也无用。毕竟颜氏也是心繫女儿幸福,即便纪凌筠本身不愿,却也无法怨恨颜氏。
「尚有三年之期……便暂且放下吧。」
轻叹一声,纪凌筠复又回房取了铁枪,此后练枪更加刻苦,似是将满腹忧愁发洩于此。
此事过后约半年,受楚家之命外出历练的小少爷楚渊回归季都,据闻是因其母逝世,悲痛欲绝而无法潜心修练,故回楚家祭奠,以解思念之情。
纪凌筠虽曾听闻楚家小少爷生得惊为天人,其美貌连女子也不得不自叹弗如,但至今为止,她还从未一睹这未婚夫真容。
听闻楚渊回归,纪凌筠便寻思着要找机会去见上一面,瞧这楚渊是否真如颜氏所言那般好。
虽是潜心习武,可纪凌筠也曾耳闻楚家老爷楚思南攻于心计、野心远大,因而担心颜氏是遭那楚家人所骗,意在与纪家结盟、分得好处。
当纪凌筠实际见到了楚渊,儘管只是惊鸿一瞥,仍旧只能对那外貌叹服不已。但……那纯粹是对于楚渊的外表感到惊叹,而并非是动了春心;对纪凌筠来说,男人就该如师父那样刚毅沈稳,而非是娇气的公子哥。
只是如果楚渊真如传闻所说,允文允武、聪慧而刚勇,那幺嫁给这幺一个赏心悦目的人儿似乎也不亏。
虽说纪凌筠没自觉,可她这想法可已经完全与男性如出一辙了呀。
话又说到了楚家。这楚渊如行尸走肉般地被送回了季都,便到了母亲坟前嚎啕大哭,似是要将数年辛酸劳苦一併给发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