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月,楚渊未见司空笑,倒与银子相熟。如今银子虽依然唤着楚公子,语气上却已不再拘谨生份。
这日车队尚未启程,便见司空笑一席墨色短衫、立于楚渊马车前;银子近日来总随行在近处,见状赶紧上车唤楚渊出来。
楚渊也是意外,却依旧道:「担心耽误了司空公子大事,故近日未曾拜访,还请见谅。」
司空笑却不与他寒暄,道:「伤势如何?」
「伤势已有好转,只是未来尚须调理便是。」
「是幺?」
司空笑转身便要离去,楚渊却道:「司空公子有何要事,不妨一说。」
「留你于此仅为一事--那便是比武。」
「比武?」
「此事源由你当清楚。我不愿趁人之危,当待你伤势痊癒后,再做了断,但愿你并非胆小之辈--楚渊。」
楚渊心惊。他此前并未言明身份,原先盘算着以兄弟之名掩盖,却不想包含银子在内,至今无人询问。
不待楚渊反应,司空笑已是返身离去。
今日一事,令得楚渊心中多有猜测。最初猜想慈定镖局莫不是已经知晓当年之事,却又立即否决--倘若知晓,便不会直至今日才找上门来,更不可能待他养了伤才下手。
如此想来,只怕是楚渊闯了段家之事传到了耳中。司空笑少年英雄,听不得他人武勇,又恰巧遇上,便想分出个高下。
得此结论,楚渊心头一块大石也算落了地,当即要备着上路,唤道:「银子。」
「何事?」银子冷然道。
楚渊眉头一皱,却不知银子为何如此态度,只得继续道:「一会便要启程,助我收拾一番可好?」
以往此话断不必楚渊说出口,如今却听银子道:「楚公子如今伤势恢复大半,适当活动亦益于恢复,小的尚有差事,先行告退。」
银子走时口中还啧啧出声,楚渊却是楞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原以为二人虽身份有别,这些时日来应也有些情感,却哪里知晓此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即便是楚渊心思敏捷亦是一时间没能明白。
待他忍着肩伤收拾时,才终于想明白了些门道;银子能跟在司空笑身旁上下打点,这识实务的本事定然也是高超。最初与楚渊交好,应当也是存着傍上楚家或讨好司空笑贵客的心思,如今既知主子只是想与楚渊一分高下,且楚渊受楚家除名亦是众所皆知,银子当然是再无心思奉陪了。
难以想像,银子一个看上去如此平凡之人亦有此等心机算计,楚渊再次警惕,心头却是难以平静,如同当日得知夏倾河欲取自己性命,只觉人心险恶、不可捉摸。
当日午后,一人一马自后方迅速接近。虽仅一人,可那高头大马自远方驾滚滚烟尘而来,气势堪比大队军马,令人望而生畏。
见那来势汹汹,车队立即生出了警戒之心,纷纷取了刀剑弓矢,楚渊亦是于马车中探头张望。
待那人近了车队,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模样。雪白衣衫枣红马,青丝张扬磐龙枪,不是屠凌筠还能是谁?
见了屠凌筠追赶而来,楚渊心头也是惊诧。原先单打独斗已是无法与屠凌筠抗衡,如今身子尚未恢复,若又遇上,怕是九死一生了。
屠凌筠并无打算以一人之力于慈定镖局车队中冲杀,便放缓了速度,大喊道:「我乃是屠凌筠,特来追捕大盗楚渊!」
闻言,车队稍有骚动,却立刻平息,并未放下武装,显然训练有素。
不多时,有个小伙走出了车队--不出意外,是银子。
楚渊见他与屠凌筠交谈间,比手画脚,却看不出在说些什幺,只是最后朝自己这儿一比划,楚渊便知坏了。
果然屠凌筠策马便向着楚渊所在之处行来。四周镖师见状也不阻止,任由她接近。
楚渊心底盼望他与银子间多少还留有些情分,却不想他毫不犹豫地四下打点、欲置楚渊于死地而后快。
只是此时已无空闲哀叹人情冷暖,屠凌筠已是挺枪立于马车之前,道:「大盗楚渊,大丈夫莫要藏头露尾的,出来!」
无奈之下,正欲伺机拔足奔逃,却听得另一嗓音厉声道:「死!」
忽的,马车外兵交击之声连环响起。楚渊偷眼向外瞧,却见司空笑一对铁爪银亮,与屠凌筠战得不可开交。
屠凌筠身子染了血色,背后三道爪痕触目惊心。
「慈定镖局为何暗算于我?还助此恶贼!」
「我要妳性命,妳又能如何?」司空笑唇角微勾,又是欺身向前,不给屠凌筠喘息之机。
车队众人见状亦是弯弓搭箭、手提兵刃聚拢上来,却因司空笑迅猛而无从出手协助。
屠凌筠本也不惧司空笑,却因遭了暗算受伤,如今节节败退。不想她总提防邪教,却信了慈定镖局乃是名门正道,这才将自己置于险境。
忽然,一条人影窜出马车,冲入二人之间。屠凌筠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楚渊,当即便要提枪去刺;却见楚渊身后血花绽起,楚渊身子一个摇晃,竟是恰巧闪过枪头。
此时楚渊直接抓上屠凌筠手臂,竟轻易将她抡起、扔了出去。那儿,屠凌筠的枣红大马早已蓄势待发。
一抛之后,楚渊心头却是不禁感叹--自己可真是替人档刀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