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去的早,咱们得多帮衬着点。”黎叔说,“过几天得空了,我去给他说说。”
天寒地冻,山路漆黑一片,只能看清十几步以内的地方,秦以萧往手上呵了口气,脚下速度又加快了些。
好在这条山路她每年都兜兜转转的走,早就对路况十分熟悉,只是迎面吹来的冷风像细小的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脸颊。
秦以萧拐过一个转角,脸上忽地一凉,一片近乎透明的小冰片落在了她脸上。
停下脚步往天上看去,雪被卷在风里飘荡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才出了这么一小会神,秦以萧已经站在细细碎碎的白雪之上了,她撑起伞继续赶路。
才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雪片已经变成了豆大的冰雹,打在雨伞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风也刮的更猛烈了起来,撑着的雨伞一方面保护着秦以萧不受冰雹的伤害,另一方面却成为了前进的阻力。
天空的黑云里隐隐透出了白光,秦以萧咬了咬牙,将雨伞丢在一边,奋力的跑了起来,落在身上的有的是绵绵无力的雪花,有的是砸的人生疼小冰雹。
羽然坐在桌边发着呆,人无所事事的时候思绪就特别活跃,她回想起了皇宫的生活,锦衣玉食,高床暖枕,却连觉也睡不安稳,犹如芒刺在背。那是一个野心和欲望极度膨胀的地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也亏得自己那样做了,才得以存活下来。
家,这个词猛地跳进羽然的脑海里,胤朝的天下原本都是她的,可是她却不觉得自己有家,家是一个带着感□□彩的词语,包含了亲情,温暖和爱这些东西,那个空旷让人心寒的皇宫没有,她只是曾经住在那里而已,那只是一所大的吓人的房子而已,并不是家。
至于家人……她的父皇、皇姐以及那些皇兄们,都在那个雨夜里死去了。
所以她没有家人,这并不是谎话。
而现如今粗茶淡饭,睡着硬梆梆的床,反而能睡的安稳了。
她住的房间里逐渐染上了她的气息,也无声的记录着她的生活习惯,就那么小小的一间房,闭上眼睛都能知道自己将桌子摆在了哪里,椅子放在了哪里,梳子藏在了哪里,茶水又在哪里。
这样算是家了么?羽然问了自己,却又摇摇头,这里的确是个家,但说到底,是别人的家,并不是她的。
哪天秦以萧不乐意收留她了,就可以把她赶走。
石炉里柴火在燃烧过程中彻底被烧断,发出“啪”的一声,将羽然的思绪拉扯回来。
她笑了笑,笑自己离开宫廷诡谲的生活,变得多愁善感了。
起身走到角落,拾起几根柴火准备添到石炉里,木门却“嘭”的一声被人撞开,声音响的在这静谧的夜里特别突兀。
羽然抬头去看,看见秦以萧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站在门口,肩上落了雪,衣服上结了一些冰渣,她身后的院子里大雪已经开始纷飞。
时间尚早,平时秦以萧该还在山上忙碌才是,而且这门如此轻易被打开,竟是自己忘记锁门了,羽然在心里感叹,是自己仗着武功在身不对秦以萧这个文弱的家伙设防呢,还是离开了皇宫,开始变得居安不思危了。
“你怎么……”
羽然才开口,秦以萧却出乎她意料的快步走进房将她揽进了怀里,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没来得及生气,羽然就瞥见门外的天空惊起了一道闪电,她心里一慌,闭了眼伸手紧拽住了秦以萧的衣服,手里的柴火掉在了地上。
在雷声响起的同时,秦以萧捂住了羽然的耳朵。
一部分声音被那双手隔绝开,那双庙会上给予过她温暖的手,此刻是冰凉的。
连同雷声被隔绝的,还有以往缠绕着羽然的梦魇,那些血红色的痛苦回忆,这次,通通没有在她脑海里上演。
所以,这人是为了她才匆匆赶回来的么?可是她怎么知道自己害怕打雷的?
羽然想起了上一次打雷的日子,秦以萧第二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原以为她也是被雷声惊扰没有睡好,现在想来,该是那时候发现的吧,怕是这人,那天夜里在屋外的寒风里守了她一夜吧。
这些日子的许许多多细节被羽然想起,秦以萧和她遇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有着独特的温柔和细腻。
秦以萧的身影和皇姐的身影在羽然心里似乎重叠了,两个人有着相似的温暖,却又……有些不一样,秦以萧的温暖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没有人知道羽然那个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她那颗曾以为快要变成朽木的心,开出了新的枝芽,一种陌生的情愫从那里生长了出来。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硕大的冰雹现在才到来,应和着雷声敲的屋顶砰砰作响。
秦以萧和羽然以这个姿势在屋里站了很久,久到秦以萧的腿开始发麻,屋里是温暖的,她衣服结的冰开始融化,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其实雷声已经不再响起好一会儿了,但秦以萧没有告诉羽然,她发现自己在贪恋这一刻,希望羽然在自己怀里可以多那么几秒钟。
秦以萧比羽然高出了一些,她偷偷低头去看羽然,羽然此时此刻像只小猫一样安静。
想要去亲吻羽然,秦以萧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猛地退开了一步。
“应、应该没有关系了,我去换一身衣服。”秦以萧手足无措的抓了抓脖子,逃也似的奔回自己的房间。
她苦笑,她知道身为女子,不该对另一个女子产生这样的感情,她想,如果羽然知道了的话,会觉得她恶心吧,可是她心里有只小兽在叫嚣。
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明知道绝无可能,可是心底深处还是期盼着可以得到一点点的回应,爱情就是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