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战争阻止战争这条路,一开始就走入歧途了,世上之所以有战争存在,是因为人心的贪婪和罪恶,从来就不是因为天下没有一统。”这个道理在他当年横扫诸国的时候,就明白了,所以他离开卫国,再也不卷入战争中去,“你心中有魔魇,放下它吧。”
“你现在说起话,像个慈悲为怀的老和尚。”
“是么,我以为我和慈悲向来没有关系。”
“你既然说以战制战是歧途,又为何教了个徒弟让她上战场?”
“她?”丁一笑了,“她和我们不一样,她上战场是为了保护心中重要的东西,不过说起来,真是个笨的要死的徒弟,好几次我都差点气到把她推下悬崖。”
“还真是,从来都没能赢过你啊,丁一。”丰衍也笑了,“当初一起学艺的时候,你也想把我推下悬崖吧?”
“要说没有是假的,因为你也太笨,先生说的东西花那么久才能明白。”
“真是怀念过去啊……”丰衍喃喃自语,声音忽然小的像是在空气里消散的青烟,话音刚落,他眼睛里的光彩渐渐失去,身子像一边倾倒下去。
丁一跨前一步,扶住他倒下的身体,扶着他坐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陶埙,埙声在血色残阳里尽显凄凉。
多年未见的故友,再次相见已是相别。
人呐,走到这一步,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执着只是徒劳。
离国和胤国这一场战争,被后世的史书称为,无还之战,取无人生还之意,实际上这个形容并不夸张,最后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尸体叠垒起来,几乎可以变成一座城池。
说是数百年间,最为惨烈的战争并不为过。
有野史说,离国大将军秦以萧,就是踩着尸体走到胤国丞相丰衍面前的。
******************
秦以萧骑着白狼在南浔城里奔走,沿途的百姓受到了惊吓,以为天神下凡,否则,怎么会骑着狼呢?
锦州就在帝都脚下,战败的消息不消片刻就传至宫中,离军还没有杀入,宫里已经乱作一团。
宫人内侍抢掠宫内的东西,不分尊卑,不顾性命。拿不走的就毁坏,甚至放一把烧掉,人性在这一刻是丑陋的。
楚兴渊无比平静地坐在龙椅上,听殿外的哭喊叫闹,成王败寇,成则永载史册,成为千古帝王,败则如丧家之犬,丰衍在这之前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了。
他也曾犹豫过,考虑是否就此和离国两分天下,但是听说敌方统帅秦以萧的名字时,他心里窜起一把火,下了决心。
在找到羽然之前,秦以萧先见到了那个令她和羽然不得不分开的罪魁祸首。
楚兴渊坐在龙椅上,抬眼看她,“你就是秦以萧,也没有三头六臂,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朕自认待她不薄,给她最好最奢华的东西,可她不要,偏偏选了你。”
秦以萧淡淡地说,“你给她那些东西,却从不问她心里想要什么。”
楚兴渊冷哼一声,“她孤高如月,谁知道她心里想要什么。”
“孤高如月?”秦以萧对这个说法报以怀疑,“在我心里她从来不是什么孤高的月亮,她更像只猫,有点骄傲,带着会伤人的利爪,却更渴望,有人抱她入怀。”
楚兴渊楞了一下,他们在形容的是同一个人么?他沉默了良久,说,“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你了。”
“她在哪里?”
“霜华殿。”
秦以萧转身离去,楚兴渊叫住他,“你不杀我?”
“我只是不想再浪费一刻的时间去与她相见。”越逼近心中期盼的时刻,就越是难熬。
宸妃在片刻之后踏入这里,缓步走到楚兴渊面前,楚兴渊抬头看她,“你走吧,大胤完了。”
“我没想过要走。”宸妃看着楚兴渊,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眷恋,她柔声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走。”
穷途末路了,楚兴渊才明白,身边有个女子是爱着他,他看着宸妃,宸妃又说,“入宫这么久,你可曾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苏君顾,我一直盼君一顾,可惜你的眼里从来没有我。”
至于苏君顾对楚兴渊的心意,又是一段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霜华殿的那扇殿门打开,秦以萧一步一步走进去。
寝殿中央华丽舒适的床榻上,坐着一个白衣的女子,她的目光放在地上,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到来。
“你这个大胆歹人,要对娘娘做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秦以萧扭头看去,一个宫女拿着木棍不顾一切向她扑过来。
秦以萧闪身一躲,出手击打在她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