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脸不红心不跳睁着一双大眼睛胡诌:“将将被蚊子咬了一口,忽的就想起恪生哥哥前些日子许诺过要送我一个驱蚊的香囊,正巧被蚊子叮了,我现在也有个借口去讨一讨。”
凝露一听她被蚊子叮了,忙不迭要捋起她的袖子瞧上一番,薛沉璧不着痕迹躲开,眉开眼笑一溜烟儿跑开:“露姐姐且等着我回来。”
凝露不料她竟会来这么一出,追也追不上,只得在后面提点:“小姐你可得小心着点!”
薛沉璧过了长廊便放慢了步子,一路穿过几个长廊停在一处别苑,她张口正要喊季恪生开门,却听见里面隐隐传来季恪生的叹息。
薛沉璧估摸着这时候临近秋试,阿爹派人来唤他去书房,定是想劝他进京考上一考。阿爹时常夸奖季恪生文采斐然,才华卓绝,若此番能高中也算是不屈才。
而薛沉璧清楚,前世的季恪生宁死也不肯入朝为仕,薛怀好说歹说都没法说动他点个头。大周的官场陈腐,这是她上辈子就得出的箴言,陈腐到君臣沆瀣一气,陈腐到可以不辨是非曲直,此种险恶加诸于正直不阿的季恪生上,未免太过残忍血腥。
她缓缓垂下头,季恪生前世就被她辜负,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劫狱却落到了个身死的下场。如今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她不能再毁了他。
薛沉璧恹恹回到芳淑阁,思量着有无别的法子可以阻止薛忖踏入仕途。
薛沉璧百无聊赖叼了块糕点颦眉细细琢磨,她看着面前晃动的玉帘,思绪渐渐飘散开来。
在薛忖杯子里下巴豆?不行,别说容易被发现,就薛锦绣那看门狗的尿性,见着她没把她撕了就算万幸。
买凶打断薛忖狗腿?不行不行,她如今是个小娃娃模样,人家哪里信她,肯定要将她轰出去。想了半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薛沉璧觉得自己很是挫败。
满腹心思吃了晚饭后,薛沉璧在一众丫鬟的跟从下在后院里散心。
天色已然黑了,仅有天边还染着些许鱼肚白,凝神听去似乎还有夏虫的啁啾声,啁啾声混着清丽的鸟鸣袅袅绕绕拂过院中花树,霎时间鸟语花香,夜色静谧悠然。
冷不丁墙角那处却响起一声叫唤,“哎哟”一声吓得薛沉璧就是一个激灵。凝露抄起袖子蹑手蹑脚撵过去,在花丛里掏了一阵后竟拖出来一个穿着绣花锦裙的姑娘,脚上的金边鞋子被她踢掉了一只,另一只颤颤巍巍挂在脚尖上,被凝露大力一扯后那只鞋子也落入花丛里,惊起一片灰尘虫子。
姑娘的发髻也凌乱了些,鬓边滑落几缕发丝,微胖的手死死捂着脸求饶:“哎,可别抓我,我只是来打个酱油的……”
薛沉璧摇着团扇笑眯眯回敬:“打酱油打到这里,你眼神真好。”
☆、第八章杨家有女
薛府后院的围墙较之其他地方矮了不少,偶尔还有熊孩子探头探脑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见着有人气势汹汹追出来才一溜烟跑得没影。更有些胆子大的小孩子,几个凑做一堆相互帮衬着翻过围墙跑进来偷树上结出来的果子。
管家薛茂曾逮过几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揪住衣领往薛怀跟前一丢,两耳通红举起手掌就要打下去:“谁借给你们胆子竟敢擅闯侍郎府偷东西,如此这般不懂事,我定要将你们这群混账东西送到衙门里去!”
几个身穿粗麻衣裤的小子摔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一面躲满肚子怒气的薛茂一面不住求饶:“我们是听了杨府小姐的话,说是礼部侍郎府里栽了不少果树才来偷果子的,真不是来偷府中钱财的,求求大人就饶了我们罢,我们再也不敢了!”
薛茂眼睛一瞪就要朝那个开口求饶的小子一巴掌拍下去,胳膊却被薛怀拿书挡住拽到一旁,薛怀弯下腰耐心劝诫地上那几个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少年:“既然你们已经知错,那便是极好,我也不会将你们送到衙门里去,但这个事终究不是正人君子应该做的,以后切莫再听信别人的话偷翻人家院墙了……”
几个小子感激涕零,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薛茂不情不愿领着几个孩子一一回至了他们家中,领走前还将薛怀命小厮们摘下来的一篮子果子平分给他们,薛茂板着脸:“若是想要直说不就得了,至于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吗?”
约莫是从那事开始,临近住着的爱翻人强院的少年们自知理亏,薛府后院就再也没有什么虎视眈眈的孩子。
凝露性子直爽又嫉恶如仇,薛怀有个小妾就是因为听闻芳淑阁奇珍遍地,想偷个不起眼的自己藏掖,就趁着夜里小姐睡着鬼鬼祟祟摸入阁中。
这小妾是从小地方发卖来的,被朝中大臣送给了薛怀,也不知什么规矩,以为自己是个姨娘是个主子就能在府中无法无天,结果因她不知官宦人家的小姐歇息时都是有人守着的,被那夜在房中守着小姐的嬷嬷生生捉住,小妾躲闪不及怀里还抱了个玛瑙瓶,因此人赃并获直接送到衙门里去了,下场很是凄惨。
凝露这辈子对小偷最是痛恨,眼见小偷不学乖摸进府中造次,火气“腾”地就从肝脾处窜上来,烧得她额角青筋隐隐,凝露幽幽望着手中胖妞,胖妞扭着身子挣扎不已。
凝露嘴角冷意蓦然生出:“今儿个可总算让姑奶奶我逮到了一回贼,可别怪我下手狠辣,要怪只能怪你今日出门的时候没瞧黄历!来人,帮我捆住她!”
薛沉璧握住扇柄,扇柄处镶嵌到底细碎流苏在她腿上轻轻扫过,她将流苏拂开,瞧着那锦裙姑娘忍俊不禁:“露姐姐你可别抓错了人,我瞧她一身衣服料子极好,必然不是寻常小贼,还是问清楚好,免得惹出误会。”
“误会?”凝露眉毛一拧,将胖丫头丢在地上,“耍滑头溜进来的不是贼那又是什么?”
胖姑娘“呸”地一声一口吐出口中草泥,愤懑盯着凝露:“果真是个做丫头的,眼力比你们小姐不知差了多少!我不说话还真当我好欺负啊!”
凝露禁不住撩拨,手里团扇一甩就要和胖姑娘对骂起来,薛沉璧担心二人吵个没完,跳起来将脸红脖子粗的二人使力分开。
胖姑娘喘着粗气极不甘心剜了凝露一眼,见着突然跑到她跟前来的薛沉璧先是一怔,而后从头到脚将比她矮了一个头的薛沉璧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小姑娘生得细皮嫩肉,那脸蛋白嫩地几乎可以掐出水,小姑娘的眼睛更是炯炯有神,望着她的目光坚定沉稳没由来就让她想起家中豢养的小鹿。
薛沉璧丫髻上簪了朵花,在微风中柔柔散开,胖姑娘看得心痒手也痒,于是伸手摸了摸她丫髻问道:“你就是薛府的小姐?”
凝露又想开口教训这没礼貌的无名丫头,却被薛沉璧堵了嘴。
胖姑娘无视蠢蠢欲动的凝露皱眉沉吟:“我在杨府里就听说薛府小姐是还魂的,我娘亲还仔细叮嘱我,说是从坟里爬出来的都带着晦气,叫我千万要离你们薛府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