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蒙益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下了楼,大姑已然坐在餐桌旁,招呼着她:“益儿,起来了?快来吃吧!”
“嗯。”
程蒙益坐去餐桌的另一头,有眼力见的丫头麻利地替她摆上早餐。
一如既往地在沉默里,姑侄两人安静地用早餐。
外面有汽车鸣了一声,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
还没见着人,便先听见来人的声音,甚是张扬。
“啊呀,我来的可真是巧啊!这正吃饭呢吗?可准备了我那份没有呀!”
大姑起身笑着招呼道:“来的这样早呀?可吃过了没有呀?”
来人走进屋里头,屋内的灯光照亮她梳的板正的髻发,身上着着暗红色的旗袍却不显俗,肩头上围着一条油光水亮的上好貂毛披肩,脚下踩着一双高跟鞋,一步走一步摇地走近。
程蒙益却是待吃完擦过了嘴,又漱了口茶,这才起身,叫了声道:“姨母。”
被叫的那女人笑了声,道;“哟哟,咱们程局长这一声'姨母'可真是难得,我听着都觉得自个儿脸上金光闪闪的!大姐,你可看见我这脸上的金光没?”
大姑用手绢掩了下嘴,嗔笑着作势要去打她,“你这张嘴!该打!”
姨母戏作应下,“是呀是呀,我这嘴呀,近来痒的很,大姐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原来是欠打了!”
大姑又是笑了起来,“好了,不贫了,益儿也吃完了,我们走吧。”
“好好,咱们也赶一回早,去听听人女冠的道法净净心!”
程蒙益将丫头递来的大衣穿上,对两人道:“大姑姨母,先请。”
那两人又是笑了一阵,待大姑也穿上了呢子大衣,三人便一起坐进了车里。
趁着蒙蒙亮的天色,车子平稳地向城外寒云观驶去。
待他们到时,半山的寒云观正好在鸣钟。
钟声铮然洪亮地回荡在山峦之间,颇有些振聋发聩的意思。
司机将车在路边停下,去替她们三人分别开了门,“局长,两位夫人,车只能开到这里了,再往上就要您们走上去了。”
程蒙益点了下头,“你在这等着。”
“是。”
那边大姑和姨母携手,趣儿道:“走走也好,正好动动这懒散了的骨头。”
“可不是,成天在家里坐着,都要憋闷坏了。”
说着,两人便向山上走去。
程蒙益也不急,只在她二人身后走。
一路上人少得很,很是清净,却不显幽森,只让人觉得心都静了下来。
先前大姑来观里约过,一到便有个年轻的小道姑来领着她们去了今日那位七跃女官讲道的堂里。
没有椅凳,只有一溜的蒲团。
那小道姑道:“两位夫人随我先去换身衣服吧?”
大姑和姨母应下了,她们身上穿的都是旗袍,待会儿坐也不好坐的。
程蒙益穿的是一套西服,倒是不妨碍。
有穿着道袍的男女陆续进来拣了蒲团坐下,程蒙益在一旁站着倒是显得突兀了,便就随意挑了一个靠后的蒲团盘腿坐下了。
待到大姑和姨母换好了衣服回来坐下,刚好那位讲道的女官也从后堂进来了。
程蒙益先是随意一瞥,却没想这一瞥却是在挪不开眼了。
那穿着一身浅灰色道氅,头发全数束在顶上,只用一根木簪簪住,怀里抱着云展,神情超然物外,但眼角却总又是带着点说不清楚的轻佻意味的人,不是从她床上逃走了的陆越七又是谁?
陆越七却仿佛没瞧见她,一本正经地在最前面的那蒲团上坐下。
待人静下,陆越七便开始讲起了道法来。
“……汉时太上降于蜀中鹤鸣山,传道法与张陵并赐天师位,张天师为度化众生,广布道法,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