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谁的好日子到头……我倒是挺期待的。」
传闻先皇尚在之时便对这最后出世的小公主疼爱有加,亲笔赐名并赏了一座宫阁给年幼的轩瑾,实可谓捧在手心宠。
只是同为安陵媴之出的轩凝便无如此待遇。安陵媴从嫁予仍是太子的轩然至登基整整三年未有所出,终得拚出个子嗣却还是个女孩,安陵媴自是被其他嫔妃比了下去,当时身体微恙的她根本无心思于照料轩凝身上,以致由奶娘带大的六年间,轩凝对这位母亲并无深厚的情感。
「呵呵,凭什幺轩瑾能得众人所爱?凭什幺!」
轩凝早已不复入关时的高雅,此时髮丝凌乱、泪水与胭脂和着布满容颜,愤怒与妒忌全于那血红的眸子流泻,她像个孩子般不断丢着物品洩气,整个凝霜阁早是面目全非。
「殿下、殿下您冷静些……」
「闭嘴!」怜儿不畏轩凝无止尽的怒气,硬是走至身旁欲将她搀扶起来,岂料怒气正盛的轩凝反手便给了怜儿一巴掌,疼得后者连哭都不敢。
「……怜儿,我头疼,把南宫誉叫来。」
那一声清脆作响,轩凝才好似回神过来,知晓自己失手打了亲身的奴婢虽有愧疚,但轩凝从不是心软的主,打了就是打了,要她道歉或是给个糖,绝无可能,那从不是她的作风。
「是……」
安陵媴恍若知晓轩凝入关便会寻南宫誉,便寻了个商谈流水之宴及各国之邀的理由留下南宫誉和褚天恒二人,眼下怜儿找不着人是急如热锅蝼蚁,可这朝凤殿并非自己能进的,更别提根本不把她放眼里的卫公公愿意替她传话,假传殿下之意诱骗南宫誉在安陵媴眼皮下离开,她又万万做不到,也只能守在外和卫公公乾瞪眼。
天好似总不从人愿,这方还急得如蝼蚁般乾等,另一方则是不知情的送上门。巧藇依时间至各宫换新茶,偏不巧的是朝凤殿早已上茶,巧藇便直接至凝霜阁準备换上新茶,只是人方踏入凝霜阁便觉有异。
「打扰……咦?阁内的宫人呢?」
「休息去了吗?」巧藇托着刻製华美的木盘,上头是刚沏好的热茶和自製的糕点,对于娇小的巧藇仍是略有重量,于是便不待宫人引路,逕自入了内阁……
「南宫?」
入阁映入是满目疮痍的杯盘狼藉,一个如仙如画的女子趴卧在木几上休憩,听闻巧藇的脚步才缓缓向外瞧去,巧藇没略过那双凤眸内从希冀到失落,最后被悲愤吞噬的变化,只是尚未回神,轩凝便朝着巧藇硬生生丢了只瓷器。
「滚!」
「嘶!」
巧藇躲避不及,仅浅浅闪身却还是被削了右半肩一口子,巧藇吃痛,放了手中的木盘,滚烫的香茗沁透那白净的肌肤,如桃的绯红大片渲染,却不及肩上的伤口。
夏衣质料轻薄,瓷器的碎片轻易穿过衣裳,几许鲜豔的血液如梅花绽放落在净白的衣裳,巧藇咬咬牙忍痛,欲收拾地上的残破茶盏时,轩凝像是来了精神走至她跟前。
「呵,尚膳房女官竟如此活用手脚的?」
「奴婢愚笨,这就赶紧收拾……唔!」
一个闷哼,轩凝那与锦袍同色的橘金布靴正大喇喇的落在巧藇拾着碎片的手上,方才的烫伤还疼,这一踩无非是雪上加霜,何况掌心的伤才刚结痂,也别提这下掌内又得多新伤了。
「愚笨?呵呵,宫中可不需养些只懂餬口的废物,做事笨手笨脚的是如何做到这位置?还是说,于巧藇妳根本忘了规矩!」轩凝岂会放过这撒气的好机会,好似有意无意的加重玉足的力度,巧藇早已疼得冷汗成了斗大汗珠。
「奴婢不敢!先皇予以重任,奴婢不敢忘。」
「叫妳不敢忘!」提及先皇恍若触及轩凝心中的刺,清脆一声嘹亮响起,巧藇如玉的小脸便扣上清晰的五指印。
「呵呵,本宫也不是无礼的主,瞧妳吓得……」
手上的重负消褪,巧藇却感疼痛如暴雨般袭来,掌心早以血肉模糊一片,轩凝软下身子与巧藇平视,柔荑扣住巧藇的下巴,逼得巧藇不得不与轩凝对视,那狭长的凤眸中有着太多情绪,鄙夷、轻视、嗤笑……还有不甘?巧藇微敛长睫,她从不愿涉世于深宫,而她也明白轩凝也不会置她于死地。
「啧,妳瞧我居然没发觉妳还烫伤了?」
「谢殿下关心,等会奴婢会自个上药,不碍事。」
「怎会不碍事,这都起了泡……是该好好处理的,可别落人口舌说是在我这伤的。」
轩凝的口气虽是一番感叹与怜惜,手上却是或轻或重的揉捏,正当巧藇想法子要抽身时,却听闻一袭足以让她丧胆的话语。
「来人,给本宫準备冰水,巧藇姑娘伤着了,本宫要好好替她处理。」轩凝放开巧藇,任由她软弱无力的身子向碎片摔去,眼中的狠戾一闪而逝。
凝霜阁内一阵静默,在场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皆是面色苍白地搬来轩凝要替巧藇“处理”的工具……巧藇趴卧在地冷眼看着被搬进院里的木桶,宫人们不断朝里边倒入一桶又一桶冷水,其中不乏轩凝喊着不足的冰块,最后甚至在里头倒了盐……身为尚膳房女官,她还是知晓倒盐的意思为何。
「今日也是倒了楣,鸡没给捉到,还平白得受上一遭……不知“偷鸡不着蚀把米”能否如此用来应景?」巧藇自嘲笑笑,此时还能拿自己打趣,到底是不怕疼亦或是胆子养肥了?
「好了,来人将巧藇姑娘请进吧。」
「是……」毕竟沐桶还有个五、六岁孩童高,一般俾女无法将巧藇架入内,两名宫人只好硬着头皮向前。
「巧藇姑娘……失礼了。」
「无妨,也不是头一遭了,你们倒可以开个赌局,看我挺不挺得过。到时别忘了分个红给我呢!」巧藇惨然的笑笑,更让两名宫人于心不忍,将巧藇架入之时还不敢张眼见巧藇的神情。
「啧,手脚也这般不灵活?滚去一旁,本宫亲自替她处理。」
轩凝将人赶至一旁,自己挽了袖执了木瓢便打起水来,巧藇是站立于木桶内,皆无碰至伤口处,至多就是觉得冷,直至冷水从顶流泻而下……
「唔……」
「忘了同妳说,烫伤呢便要以冰水过个一阵,不出几个时辰便能好得多。而妳不小心弄伤的伤口则要好好消毒了,所以本宫才特意让人倒了盐,可别误会了。」
轩凝娇笑着,眼中的狠戾全化为无情的手劲,一瓢又一瓢的朝巧藇身上倒去。眼下怜儿未归,她也猜到是南宫誉不肯来,如此一想更不留情的不断施加巧藇身上的报复。
巧藇的身子从微颤至软弱无力,仅能以左臂撑住木桶支撑身子。虽是夏日,站立于冰水之中早已麻木双腿,寒凉刺骨的爬上巧藇红润的双颊,牙关仍是紧咬却隐藏不了早冻得青紫的双唇,然而面容仍是令人心疼的倔强,衣襟上的血红不断向外扩散,染红了一缸清澈。
轩凝这气也出完了,正想让人将巧藇送回尚膳房前,却有人早一步略过她抱起了那水中之人。
「巧藇、巧藇!」是那熟悉的檀木香……巧藇在那一瞬放鬆了紧绷的神经,及仅存的意志。
「你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