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黑暗，我为你点亮4-2.1保护(1)

『面对我，你总是相当坚强，彷彿保护我就是你一生的使命。』

和徐向南越来越熟后，有时上课我会忍不住回头看，不知是巧合还怎幺的，每回一转过去就和他四目相对，他会咧开灿烂的笑颜，接着无声说道︰「不专心上课在干嘛！」

久了，我不免怀疑这家伙该不会从头到尾目光都在我身上吧？不然哪那幺巧，每次偷转过去看他，就被「捕获」！

只要想到，我的一举一动也许都尽收他眼底，一股着火般的羞怯就会烧红了脸，由耳根子往外发烫。

到底谁才不专心在上课啊！

「……夏采晴！」耳朵旁边大约持续有一分多钟的嗡嗡声，吵死人了，等我意识到自己的名字被石破天惊喊出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有！」我迅速起立，魂归来兮。

那场景其实很令人发噱，但全班只是鸦雀无声，倒吸一口气，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我，没有人敢笑。

因为我惹到的是全校最恐怖，素有「史前巨鳄」外加「魔鬼女教头」之称的国文老师，在她眼里没有所谓好学生坏学生之别，只要惹到她，都一视同仁。

「妳在作梦啊？上课不看前面妳是眼睛长在背上吗？出来！」史前巨鳄挥动手中又长又粗的藤鞭，我被她的鳄鱼眼狠狠瞪着，一张一阖的血盆大嘴活像要把我一口吞下去似的，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早叫妳上课不要一直往后看妳就不听，被逮到了吧，活该！」神游太虚被抓到就已经够惨了，后面的罗绮妮还在喳喳呼呼地落井下石，烦死人了！

「关你屁事！」我生气地回呛罗绮妮，才自认倒楣地前去享用大藤鞭的特别服务。

「老师，妳长成这样根本没人想往前看好不好！」

藤鞭子还未落下，由角落爆出的声音瞬间转移了「史前巨鳄」的注意力。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是谁说的，除了徐向南之外，我这辈子还没看过比他更大胆的人！这回可连他的喽啰都不是「史前巨鳄」的对手，在她的课堂上，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公然在课堂上挑衅老师，这下惨了，徐向南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是谁说的？给、我、滚、出、来！」史前巨鳄兽性大发的时候可不是普通的恐怖，而同学们也全被搞得几乎精神错乱，一方面因徐向南犀利的言词太过生动，使大家看着老师忍不住想大笑，一方面却又惧怕于史前巨鳄的惊人威力，实在不敢笑出来。就这样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憋得辛苦。

徐向南戳到了她心里最深的痛，也正道出她绰号的缘由，他这幺做等于是踩龙背捋虎鬚的自杀式行为，老师同学们全当是他闲得发慌的使坏，然而只有我知道，他是为了救我，因为，如果他不挺身而出，凭「史前巨鳄」的内力，只要挥那幺一下，我的手就会废上好几天。

「我就是实话实说啊！」徐向南潇洒万分地大步走上讲台，捲起袖子，将自己奉上。

「徐向南！又是你！」史前巨鳄的视线移到徐向南脸上时，只能用穷凶恶极来形容，感觉已经痛恨他很久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是毫无人性的连番怒骂。

「你这个没用的小混混！社会的败类！少年辅育院你去假的啊？出来还是一样这幺坏！当初你妈一定后悔把你生出来！我们A段班怎幺会收你这种烂学生！我早就看你非常不顺眼！等等我就去跟你们庄导说，把你踢出去！」史前巨鳄一面挥舞着藤鞭，在徐向南手上、脚上、身上每一处狂抽猛抽，一面大声谩骂，而徐向南仍是一附毫不在乎的模样，任由老师发洩，只除了，史前巨鳄说到「少年辅育院」以及妈妈后悔生他出来的言论时，他一直看着我嘻嘻笑的表情瞬间一僵，迅速别过脸。

少年辅育院是少年犯接受感化教育的地方，当时活在社会边缘的他到底是过着怎样日子？那是我怎幺用力想像也难以具象化的一段过往吧，思及此，我的心一阵揪痛。

可没用的我，只是呆呆地站在讲台边，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我听到班上传出些微女生的啜泣声及碎语声，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也挂了两行清泪。

「老师，有错的是我，妳不要一直打他了！」我冲上前去试图抓住老师挥动的手臂。

「老师，我看妳顺便连夏采晴的份一块打在我身上乾脆点！这点鞭子对我来说不算什幺！」他的声音发颤，却仍故作轻鬆地对我咧嘴一笑，并顺手将我推开。

「好啊！你爱逞英雄嘛！那我就让你逞个够！小小年纪不学好，只会耍帅逞英雄，很多女生喜欢又怎幺样？不会读书你就什幺都不是！」

在那个体罚无上限的年代，被老师打得半死爸妈都还会痛哭流涕，备妥大礼来感谢他的不吝指教，表现不佳而吃鞭子是家常便饭，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我在一旁既尴尬又难受，看着鞭红了眼的老师及徐向南裸露的手臂渐次增加的血痕，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幸好，下课钟声响得正是时候，「史前巨鳄」终于停手，气呼呼地离开教室，我猜她是找庄北杯告状去了。

为了帮我，徐向南又当众顶撞了另一位老师，在老师们的圈子里，名声大概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

「徐向南，对不起…」我走上前，也不管班上是不是有几十双眼睛看着，拉起徐向南的手低声道歉，却在触及他血痕斑斑惨不忍睹的手臂时，一阵心痛感袭来，忍不住潸然泪下，不小心还落了几滴泪在他的伤口上。

「干麻道歉啊？唉呦，别在我的伤口上洒盐啊，痛痛痛！」

「你也知道痛！那刚刚逞什幺英雄呀？」我觉得很生气，却是又气又心疼。

「庆猜下，阿南是为了妳耶！不要说这种没感情的话啦！」

徐向南那堆没用的跟班现在才敢上前来关心，顺便说些没营养的话。

「怎幺会没感情？庆猜下是关心我，关心！你们懂不懂啊？」丝毫没被影响似的，他仍生龙活虎地开始和死党们打闹起来。

「去保健室擦个药吧。」我还是不放心。

「不用啦，小伤死不了。」徐向南摆摆手，潇洒万分地踱回自己的座位。

我拿他没办法，却也鬆了一口气，至少史前巨鳄只是去找庄北杯告状而已，不会怎样，只是我忘了，徐向南惹出的事不只这一件，就在我以为雨过天青之时，广播传来生辅组长的声音，又是针对徐向南，这回他直接被找去训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