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来时弯曲的道路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硕大的一片空地,周围有不少殉葬的牛羊腿骨,在这之中有盈盈的一点幽火闪动,待看清楚,却是一个老妪对着他们,盘腿坐着正抽着旱烟袋。她满头银丝目光却十分清亮,穿着像是以前老家里的粗布衣裳,虽然旧却十分干净。
老妪从口中吐出一个烟圈:“这么多年了,终于见到了。再等下去只怕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耗完了。”说完把烟斗在地上一磕,“今儿你来了,不如也给我看看这个物件,看看可还能入眼?”
她说完取出一支箭身,末端带着有一尾箭羽:“后生把先前给你的东西可否交给我。”
如果只是一端生了锈的箭头当然对冉雍没什么威胁,可是如果再多了箭身。蔺言看看冉雍,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老人家既然要和我卖东西,你就听她的。我们不过都是生意人,有钱可赚就好。其他的事,你都不用多想。”
“还是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这后生没什么心眼,太多事瞧不明白哟。人活这一辈子,太短了,顾忌那么多做什么。”老妪接过箭头双手一按,两个手指顺着捋过,原本生锈的箭头焕然一新,竟然又像一支完好无缺的箭矢。
老妪笑眯眯的把箭矢递给冉雍:“老板你看,这物件如何。于洪荒之地射杀蛮兽,也曾诛杀妖邪无数。已经是上古的东西了,如今可没有第二件了。”
冉雍眉尖一挑:“这东西好是好,可是这样做新,我拿出去哪里还能有买的。老人家是好心,可总是枉做人情。”
“老板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老婆子在这等了你们快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这物件,老板乘着旧情,不也得收了。”
冉雍拿起那支箭矢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看看空旷的四周,“要我收倒也可以。老人家给我们指条明路,我就和你做这一单生意。反正最近鬼界要搞什么安全意识巡回展,我看这东西倒是挺趁他们的。一箭封喉,这技术含量他们还可以拿回去顺便警示一下鬼差。”
老妪干笑了一声,“你这是越发的狮子大开口了,我就是在这一个守门的,哪里知道什么明路啊。”
冉雍懒得和她兜圈子,“我最近入账了几年寿命,如果你指条明路出来。我就为你续上三年,也让你可以再享享人间的烟火气。”
“就现在的人间,雾霾都得按斤吃,肺里转个圈都能把人呛个好歹。老板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可是越发的会坑人了,一点都不实诚。”
“那你还准备怎么着。”冉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箭矢直冲着她,老妪丝毫不怀疑她要是敢说个不字下一秒就能穿心而过。
老妪把箭矢从冉雍的手中微微一侧,“哎,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图个什么啊,不就图个下半辈子好吃好喝。”
冉雍一字一字从嘴里挤出话来,“你放心,我回去就和陆然打招呼,不光让你好吃好喝,子孙满堂,从生到死一条龙包办,寿终正寝还让黑白无常亲自接你回地府。”
老妪虽然被冉雍吓的一哆嗦,只是想到冉雍的承诺还是喜滋滋的。她道了谢这才指出一条羊肠小道。那路弯弯曲曲,不时还有野草荆棘,要不是说他们现在在墓坑里,蔺言真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在荒郊野外的无人区。
“老板,刚刚那个老人家为什么说自己是看门的?”
冉雍摇摇头:“从进来这个地方,这里的气息很古怪。很熟悉,又很陌生,所以我也没办法判断那么准确。”他的双手毫不在意的把荆棘从底下扯出,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蔺言见状也想上手,只是刚要去碰那些荆棘就被冉雍制止。蔺言被他一拦有点无措的站在他身后,等看到他手上的伤痕后就更加自责。
也是,无论一年何时,他手上的伤总是周而复始,结痂长出新肉,然后新痕再接旧痕。
“这条路只是很短的一段,你是凡人,愈合的太慢。”
意识到冉雍是在对他解释而不是怪他累赘,蔺言抬头看了看前面还是看不到边际的荆棘,“可是老板,两个人总会快一些。”
不等冉雍反应他已经先上了手,荆棘在皮肉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严重的地方伤口颇深,“不过老板你放心,我虽然不太中用,但是从小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
他边说边笑,冉雍这才发现虽然蔺言比他稍矮一点但是眉眼棱角可见,只是他天生心性单纯,再加上冉雍他们已经活了太久,所以看他才觉得格外显小。
冉雍见他插手后倒是没有再拦,三十三重天每年也会降生不少幼子。远的不说,朱厌就是他们一脉仅剩的一支。从小被宠着长大,性格虽然聒噪了些,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平时让他做这些,他倒也不是不做,只是不会罢了。
再看看蔺言随手把血在衣袖上一擦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不可抑制的去想他在人界的生活。只是这么说起来,蔺言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在人界的情况。有空一定要问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狸力:卧槽我好像挖出来个不得了的东西啊,麻麻!!!!
☆、第七章
这条路的尽头是用整块岩石做成的巨大石门,看上去没有留出一丝缝隙留给他们。蔺言嘴巴微微张着,还在震惊于眼前的景象,冉雍却已经率先找到了开门的位置,将那支箭矢放了进去。
箭矢被放在一只异兽的眼睛处,从蔺言这个位置看去活像异兽被箭矢击中了眼睛,尾部的白翎堪堪露在外面。他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唾沫,肾上腺激素飞快的分泌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石门从箭矢被放入后发出一声轰鸣,有不少落石滚过,只是很奇怪的没有一块落石经过他们身边。等蔺言窥得了全貌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字句去描述其中。
门后先是左右对称、一共八根的囚龙天柱,每条龙都神情狰狞的被困其中,锁链盘旋穿过他们的龙骨将其锁住。他们的龙角上都被深深的刻上叛者当诛的字样。脚下踏过的地板是以白玉制成,在这些白玉之上以写实的手法记叙了千年前的一件大事。
‘混沌初始,正邪两分,两方势如水火,不得结果。’‘帝怒,将其压于不知山下。’蔺言只看清这么几句,剩下的字句古怪拗口,就是他勉强能连成句也不懂其中的意思。只能看到最后一句,
“这说的是什么事?”
蔺言抬头问冉雍,却见他很少的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来。目光幽深的让他胆寒,他的声音很低,好看的一张脸被周围不知名的光线映照着,反射出一种玉石般的色泽,反而更加不近人情。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盯着脸上有点发热,但是身体却又本能的恐惧,蔺言被这样的感觉两下里拉扯,感觉神经都快要崩断了有一种迫切的想要谈人生的错觉。
“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人界流传着不少故事。虽然版本不同,但是大多结局都是一样的。”他沉浸在回忆里,满是伤痕的手遥遥指了指前方,“但是结局都是反派一定都没有好下场,这个故事也是。混沌初始,三界刚刚确立,人界对天界却没有信任,反而追崇生来便十分强大的魔道。天帝在鹿源一战中身受重伤,后来天界组织反剿,一举攻破魔界,将反派永生永世的镇压,不得轮回。”
冉雍顿了顿,“这里供奉的就是那个反派的骨头。”
显然他的话里模棱两可,漏洞百出,但是蔺言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整个人都被眼前的骨骸惊呆了,那是一只已经完全骨化的雄性龙形。龙尾高高扬起保持着腾空的样子,龙爪将一支箭矢踩住,在往上的身躯和龙首却被雕成了人的样子,只不过看不清楚面孔,只是一块囫囵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