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曲曲的伪．开学第一天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曲曲。」

一名有着金色鬈髮的男孩站在讲桌前，露出憨傻的可爱笑容。「很抱歉之前的课都缺席了，从现在起请多多指教～」

台下传来了零零落落的掌声，还有窃窃私语与无视老师的哈欠声。

联齐高中，每个年级分八个班，每班依照学科与术科的分数高低来分班。

而这里是一年八班，联齐高中的最后一班。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是后段班。

「你去坐那里。」带着眼镜的斯文老师指示曲曲，手指头比向一名大个子左手边的座位。

「好呜～～」曲曲欢乐的蹦跳了过去，开满小花的背景明显与死气沉沉的教室不搭调。

好几名女同学看着曲曲，轻轻笑了起来，不时传出「你看他好矮唷」、「小小只的真可爱」之类的低语。

「哈啰？」在位置上安顿好，曲曲马上转头认识新邻居。右手边的大块头还在睡觉，看来要先从左手边感觉上比较平易近人的男孩认识了。

男孩从书上抬头瞥了他一眼，凌厉的漆黑瞳孔不禁令曲曲瑟缩了一下。

但曲曲并没有因此而打退堂鼓，还是对着同学笑嘻嘻。「你好，我是曲曲。」

「嗯。」男孩并没有什幺特别的反应，仅是回应了一声便又重新陷入自己的书中世界。

「你叫什幺名字呀？」曲曲完全忘记现在是早自习时间，也完全忽略掉对方可能觉得他很烦这点，更完全没意识到老师就在讲桌正前方，只是好奇地偏着头观察男孩。

看起来乾净斯文，却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称不上帅气的面容倒也清秀，配上典型的黑框眼镜，简直就是模範书呆形象。

「司徒笭江。」

男孩淡淡的应了声，收回视线回到书中世界，彷彿那一眼凌厉的瞪视丝毫没有出现过。

「很高兴认识你！」曲曲挂上招牌憨笑，「吶吶，你的乐器是什幺啊？」

「Bass。」司徒笭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轻轻吐出话语。

并不会难以亲近，只是客套到了宛如机械一般；并不会感觉冷淡，只是有问必答却不多说的态度令人感到非常不自在，就像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一样。

但显然曲曲没有这个自觉。

有了舒祈爱这个例子在先，曲曲对于冷冷的人已经产生了免疫力…应该说，他本身就是破坏冰冷面容的终极病毒。

「你好安静唷。」曲曲偏着小脑袋。「现在的人是不是都这幺安静呀？」

「不是。」司徒笭江淡淡瞥了他一眼。「…是你太吵。」

「欸～～？」曲曲皱起弯月般的淡色眉毛，接着用气音小小声地询问：「这样会很吵吗？」

「嗯。」

「这样呢？」更小声的气音。

「嗯。」

「这样呢？」更更小声的气音。

「嗯。」

「这样呢？」更更更小声的气音。

「嗯。」

「真的吗？」曲曲疑惑的嘟起嘴，有些搞不懂为什幺自己已经很小声了，眼前这个人却一直觉得他很吵。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以为是对方终于体认到自己的聒噪的司徒笭江，于是回过头继续读书。

不是他特别爱看书，而是这个样子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但显然这个完美计画有个破绽。

而这个破绽就是曲曲。

「司～徒～笭～江～」

听到这宛如恶梦的聒噪嗓音，司徒笭江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忽略。

没关係，他的忍耐力很好，无论耳边有多少只苍蝇他都能无视过去，就连小学时得过急性盲肠炎都能撑到马拉松比赛完才送医院。

但他错估了曲曲的能力。

「台湾的学生都这幺安静吗？」曲曲偏头，蓝眼睛里面写满不解。「还是说只有笭江这幺安静啊～～」

「……」司徒笭江终究还是打破了自己不说话的至高原则。「…不要那样叫我。」

「咦咦咦～～」曲曲小声惊呼：「笭江不喜欢吗？那…我叫你小笭？小江？小笭江？还是小小笭？小小江？……」

「…闭嘴。」司徒笭江清秀的面容扭曲了一下。

「那我还是叫你笭江～」曲曲恶作剧得逞的笑了起来。「嘻嘻嘻～笭江笭江～」

「……」司徒笭江无语。

要知道酷酷高冷同学遇上黏踢踢小麻烦还是会落败的。

「欸欸笭江，」没注意到身旁同学的不耐，曲曲自顾自愉悦的说了下去。「你在看什幺书啊？」

「…相对论。」

「那是什幺？」可以吃吗？曲曲疑惑的偏头。

「…书。」

「什幺书嘛？」曲曲不死心地跟了上来。

「…相对论。」

「相对论是什幺嘛？」

「…书。」

「书什幺嘛？」

「…相对论。」

「……人家在问相对论是什幺书啦！」嘟嘴，曲曲皱起眉。「你好无聊喔！怎幺一直重複一样的话嘛！」

「……」司徒笭江又是无语。被无聊的人说无聊了，啊啊。

曲曲继续问着：「为什幺你都不说话啊？」

司徒笭江几可不见的皱眉。「为什幺我一定要说话？」

曲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因为我在和你说话啊！」

「……」司徒笭江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他可是从头到尾都在看他的书好不好！

但是为了他日后耳根子的清静，司徒笭江有必要现在就对曲曲导正观念。

「现在是早自习时间，本来就不能说话。」司徒笭江放下手中的书，第一次正眼看了曲曲。

「可是他们也在说话。」曲曲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交头接耳的几位女同学。

「人家吃大便你也跟着吃吗？」白眼。

曲曲嘟嘴。「又没有。」他才不喜欢吃那种东西咧。

「那你说什幺话啊。」又是白眼。

不过心不在焉的曲曲，早又被别的事物吸走了视线。

他意外的发现，司徒笭江的眼睛好漂亮。

藏在眼镜之后的，是如夜般深沉的墨色。

「为什幺你要翻白眼啊？」不自觉的，曲曲这样说道。「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啊，不要翻白眼嘛。」

司徒笭江一愣。「…蛤？」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幺，曲曲脸上一红，急忙挥手辩解。「我、我是说，我很喜欢你的眼睛啦！」

怎幺越说越奇怪？

司徒笭江的头顶掉下黑线。

「眼睛的颜色！」曲曲急忙补充：「我是说眼睛的颜色！既然那幺好看就不要翻白眼嘛！」

「………哦。」无言了几秒，司徒笭江回了个单音，将视线转回手中的书。

气氛有了微妙的转变。

「那个……」曲曲怯怯开口，小小声地问道：「笭江……」

被呼唤的人将黑色的双眸向旁边移动了几格。

曲曲一脸认真。「这个不是性骚扰唷！」

「……」还以为要说什幺，结果竟然是这种东西。司徒笭江觉得会有「曲曲＝认真」这种想法的他是个笨蛋。

「而是笭江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搔头，憨笑，看起来就是个傻子，却不知道为什幺看着看着会跟着想笑。

心情不知道为什幺变好了。

至少……比起以往只能在无聊的相对论中逃避的生活，有趣了那幺一点点。

相对论的封面后，司徒笭江勾起唇角。

下课后。

「曲曲，老师找你到办公室。」

一名杏眼红腮的可爱女孩子这样告诉曲曲，于是仅仅花了一个早自修就和八班同学混熟的曲曲发出哀号，原因是已经和同学约好去打篮球的计画被迫中止。

「真是的……」曲曲嘟起嘴，挥挥手告知同学后走出教室。

接着在迷路找路的过了九分钟后──也就是在下课前一分钟时──他才出现在班导面前。

班导斯文的脸上彷彿出现了多个漫画里独有的红色井字键符号，气势攻击力100%！

「呃呃呃呃呃呃呃……」曲曲僵笑着，缩了缩小小的身子。「…嗨啰。」

「嗨你个头！」班导拍桌：「都快上课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曲曲抱头假泣。

「……算了。」疲惫的收起暴怒的青筋脸，班导展现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无敌技能，秀气的样子好像刚刚的怒吼都是假的一样。

曲曲害怕了，果然八班老师就是不一样。

「来谈正事吧。」班导推推眼镜，镜片还发出一闪的光芒（呃啊！曲曲被闪到了！）：「关于你的学校与乐团方面事项。」

曲曲收起憨脸，变成一副听不懂的可爱偏头表情…总之还是憨脸。

联齐高中是个纪律严谨且作风保守的音乐学院，近年来虽有改善但仍是十分老派的学校之一。而在这个老派的学校里，乐团是他们能支持下去的最大原因。

联齐高中的音乐才能与设备补助在全国是数一数二的等级，也因此每年总是涌入许多慕名前来的音乐好手。但这些充满信心的学生，往往会在开学三个月内减少三分之一的人数，而在经历一个学期后，又会减少剩下人中一半的人数（这也是为什幺八个班永远塞的下，完全没有扩充的必要）。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联齐高中的授课方式，以及它毫不留情的分配办法。

星期一是读书直到六点的抢救读书天，完全发挥忧郁的蓝色星期一特点；星期二下午则是课后社团时间，所有轻鬆的非正科课程都是在此天上午执行；乐团时间是星期三下午的课程，也是一个星期中最为重要的一天；星期四，每个乐器个别指导，也就是俗称的小分部时间；最后一天星期五则是三团的各自练习时间。一个星期中有三天的下午都拿来音乐练习，联齐高中被称为音乐学院一点也不为过。

而这种授课方式，名着来讲就是剩下三天的学科授课时间。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想承受过多的压力，偏偏联齐高中在高中群里，学科也是出类拔萃，整整高了普通学校一颗头，于是乎，可行的办法就剩转学。

分配办法，则是另一个造就学生转学的大动力。

在这个社会里，没有能力、抑或是能力不足的人，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这并不公平，但世上本就不会有给你公平的机会，尤其是在这种竞争激烈的社会中。

联齐高中，恰恰好反映出现代社会的阴暗面。

每个分班、分类、分组，全部都是依照成绩高低来决定。好的留在顶端，坏的任由他坠落，即使在下方的深渊堕落也无所谓。这种不公的分配办法，对每个学生的心理都造成莫大的压力。积极点的会努力争取，争取到了算你好运；力不从心的便会开始灰心，到最后将一切都放弃。明明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点上的他们，最后撑过的、成功的，往往都是一开始就被决定好的人选。

多幺的不公平，但这就是社会。

而在这个以联齐为名的社会中，最大的影响力便是乐团的分配办法。

乐团分为三团，三团分别为A团、B团、C团。只有A团拥有代表学校乐团出赛音乐大赛的权利，其余二团在球场上的说法就是坐冷板凳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