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勾起冰冷的微笑。「没为什幺。」

「大概只是……纯粹看你不顺眼吧。」弯下腰来，少年单手拿起滚落地下的篮球，微微冷笑着。

「王大维是社里最烂的球员，出去和人比赛也是被打假的，这我无话可说。但他好歹也是篮球社的，不出头人家可是会看扁我们的呢。」他站直了身子，由上而下冷眼瞧着曲曲。

「你……」曲曲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好不公平。

有能力却无法被承认，为什幺？

少年嘴角的冰冷弧度拉得更开了。「觉得不公平吗？在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的事不是吗……」

走进曲曲，他抬起脚，狠狠地踢了下去。

「唔！」曲曲一阵剧痛，但这次的他忍下了叫声。

好痛，已经痛到麻痺了。

为什幺还有知觉……曲曲微微鬆开嘴，颤抖的问了少年一句。

「……你是不是，被误会过？」

「……」

少年的瞳孔倏地紧缩。

所以，才会找他的麻烦啊……

曲曲含着眼泪，颤颤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关係啦……」

「闭嘴！」少年脸上地冰冷全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愤怒。「你懂什幺！」

曲曲收起笑容，低头不语。

一片静寂，没有人开口说话。

篮球社的社员、暴怒的八班同学、围观的群众，每个都安静地彷彿按下了静音键。

无声中，传来曲曲微弱的音。

「他不是故意的……」曲曲慢慢抬起头，澄澈的眼直视少年。「……现在的我也不怪你啊。」

少年一怔。

某种微弱的声音，穿透心中黑色的领域。

「不公平的话，各自退一步就好了吧……」曲曲小声地说着。

「……」少年一咬牙。看着曲曲纯真的瞳孔，有那幺一秒，他的心好像动摇了。

「……我绝不让步。」良久，少年吐出一句话。他的眼中燃烧着疯狂、愤恨，但更多的……是受伤。

「燐……」这时，司徒笭江向前跨出一步，口里呼唤着那人的名字。

少年一顿，脸上表情有着明显的呆滞。

「……别再这样了好吗？」司徒笭江的眼神放柔下来。「…燐。」

「……」少年撇开头，眼瞳中散发着一丝不确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因此而收手时，少年一个狠，竟又抬腿欲往曲曲踢去。

「你干嘛！？」司徒笭江吃惊地叫道，但以他的距离是无法那幺快感去阻止少年的。

但是，少年却遇到了阻力，还因此而不稳的倒退数步。

「住手。」

冰冷的嗓音传来，带着毋庸置疑的帝王气势，震慑住了岚燐。

姣好的面容本该令人赏心悦目，但散发寒冷气息的魅紫瞳仁却是冰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岚燐戒备着，但更多的是惶恐。也不知对方是用了什幺法子推开自己，也不知为什幺此人为何竟出手阻止自己，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人一定和眼前被踢倒在地的金髮男孩，有着深深的羁绊──

才有鬼！

夏荞歆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几近眼神死的看着前一秒还待在自己身边、下一秒却半路杀出去英雄救美的某木头。

她实在很想吐槽，英雄救美也不是这种救法的好吗！

一点也不浪漫，还会惹上麻烦，更重点是……为什幺被救的对象会是那只名不见经传的后段班金毛小鬼！

夏荞歆完全无法想通。

而这时，还不知道自己被救了的金毛小鬼──也就是曲曲，突然感觉到──地面好像不大稳啊？

似乎是被谁抱着，好温暖、好安心的味道……

他慢慢睁开因疼痛而紧闭的水色眼眸。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而映入眼帘的，竟是──

舒祈爱！

夏荞歆觉得不可思议。

岚燐觉得不可思议。

曲曲觉得不可思议。

所有围观的群众觉得不可思议。

就连舒祈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没道理会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打抱不平……不，应该说，舒祈爱打从出生以来就从没动过这念头。

但，为什幺……

「你谁啊！？」

就在思绪混乱到一个极致的时候（其实我们的舒祈爱有点忘记自己干嘛要来插花了），某个不知名的欠扁声音传来，舒祈爱疑惑的回过头，投以就算思绪混乱依然充满杀气的冰冷视线。

此人正是王大维。

但舒祈爱不认识他。所以他没有回应，只是想起了应该将曲曲送往保健室…于是迈开步伐。

「我叫你你没听到啊？」

不满的叫声化作实际行动，王大维几个快步向前，正要一把捉住舒祈爱──

「闪开。」

清冷的嗓音自薄唇吐出，舒祈爱一个侧身，巧妙地闪过了王大维。

「你…」王大维为之气结。「你这家伙又是哪根葱，嚣张个什幺劲……」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舒祈爱的学号。

舒祈爱微一皱眉，拥了拥曲曲。而曲曲也顾不得自己处在这尴尬的体位，顺从的帮忙挡去学号。

可惜为时已晚。

「你这一班的和他混在一起干嘛啊？」王大维不可置信的指着舒祈爱，而后者又是一个皱眉。

群众一阵哗然，连梁太和司徒笭江都愣掉了。

舒祈爱抿了抿唇，视线飘移到他方。

这幺一移开视线他便看到，不远处的夏荞歆用一脸笨蛋的表情看着他。

「前段班和后段班的混一起，你难道是个笨蛋吗！？」她的表情如是说。

舒祈爱在心底无声地笑了（废话，现在笑王大维还以为人家在鄙视他）。「为什幺不行？」

「因为你是前段班啊废话！」从震惊中恢复的梁太大吼出声。

舒祈爱紧皱着眉。「有那幺重要吗？」

「不要带坏我家阿曲！」

「……」是这个问题吗？

「喂喂喂你说话啊！」

「呵。」

这时，遭人遗忘已久的岚燐轻笑出声。

「笑什幺啊你？」梁太对舒祈爱的一口怨气没地方发洩，乾脆全都吐到岚燐身上。

舒祈爱皱起眉头。就算没以言行表达，冰寒的视线也能令人感受到他的不满。

岚燐摇摇头，脸上的微笑有些古怪。「他值得吗？」

这个问题显然是冲着舒祈爱而来的。

舒祈爱有些疑惑的回望。「什幺意思？」

岚燐的脸上仍旧是那抹诡异的笑。「我说，他有值得你不顾前后段班的隔阂、

挺身而出的价值吗？」

「也许最后他还会反咬你一口呢？」他的笑……不屑，疯狂而诡异，一种极致的扭曲。

舒祈爱终于看出来，那是受过伤、病态的微笑。

「你……」

「算了。」岚燐一挥手，打断了舒祈爱。「好好带他去保健室啊。」

「你个浑蛋……」梁太气愤。把人打伤了不负责任，挥一挥手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幺便宜的事情啊！

邻近的同学们赶忙架住梁太，不让他冲上去揍人……看来防止校园斗殴有一部份是几位的功劳。

「燐！」司徒笭江见人走了，赶紧追上去──

于是在场只剩下火爆的梁太、制止打架的群众、以及为数众多的看热闹路人甲乙丙丁们。

当然，还有上述人们最关注的对象──

舒祈爱，以及曲曲。

「小爱……」身为众人关注的对象，曲曲再怎幺大条脸也是红了──

我的妈啊，为什幺我最亲爱的男神手里抱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不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救与被救，现在曲曲八成是自己抱上对方吃豆腐啦……虽然说现在的舒祈爱也在被他吃豆腐就是了。

但现在绝对不是吃豆腐的问题！

「小爱……」曲曲轻拉了拉舒祈爱的领子──不要误会，纯粹只是因为体位关係只拉得到领口──真的不是他在吃豆腐喔！「可以带我去保健室吗……」

看着似乎是陷入沉思中的舒祈爱，曲曲怯怯地仰头问道，勉强忍住左脚的抽搐。

舒祈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看着曲曲尚存泪水的蓝色双眸，他的心中猛地一震。

『他值得吗？』

这个问题不但像是在问他，更像是在确认着一件事。

那是……

──最初的时候。

伤害人的人虚假关心的问候，脸上如同面具般的慰问微笑，一切的举动都是那幺自然；被人伤害的人明明满身伤痕，却只能在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背地里暗自哭泣。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在众人无情的挞伐下受伤、在谣言与世界既定的灰色秩序中失去纯真的笑容……

而现在，只能寻求一丝微弱的庇护，颤抖着瘦弱的身躯乞求着……

舒祈爱猛地瞪大眼睛。不，他绝不容许再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彷彿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像这样子的被迫成长，成为一个外表亮丽而内心腐朽的人……

而没有任何一个纯真的天使，该被这样无情摧残的对待……

所以，为了守护这样的纯真……

他可以坚定的说，是值得的。

为了曲曲，也为了以前的自己……

「嗯。去保健室。」

用力抱了抱曲曲，舒祈爱冷着一张脸，迈开大步走往保健室。怀中的小猫疼的直打哆嗦，一手环过他的脖颈，另一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上缘，小小的脸蛋还可疑的飘着一丝红晕。

既然在他灰色的回忆里，自己遭受了这种伤害，那幺现在就让他来杜绝一切的灾难，不再让曲曲遭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也重新填补过去的色彩……

天使的笑容，是纯真、而不该被泪水染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