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我?”乔安山身上围着围裙,他身上一股子油烟味儿。乔安山伸手试了试我的温度,又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才早上六点多,你的表快了。不过,也确实是要到极夜了……吕诺,你不会是又做噩梦了吧?”
“没有。”我撒谎。
乔安山安抚的拍拍我的手背,他说:“没有就接着睡吧!今天要忙的事情好多,等下我叫你。”
我烦躁的点点头,再次躺回到床上。
乔安山出去的时候把大灯关了,但是床头的夜灯他却给我留着了。昏黄的夜灯让我更加心烦意乱,我在床上翻腾了半天,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是做噩梦了,从来到巴罗小镇开始,这四个月的时间里,我就没有不做噩梦的。
来巴罗之前,我并没能用怀孕的事儿糊弄住乔安山不去提黄家赫的事儿。不仅没糊弄住,乔安山更是让我发了誓。他的意思是,既然我决定和他去巴罗,那从今以后就不准提黄家赫。如果我再提起黄家赫,那他就把我丢到巴罗的大街上去喂北极熊。
为了不被丢到大街上喂北极熊,也为了自己的心情不影响到孩子,到巴罗这四个月我真的没再提起过黄家赫……不提起,但是却不能不想起。
在我到巴罗小镇的第二个月,黄家赫的案子结果就出来了。乔安山那张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黄家赫果然如他说的,被判了五年的监禁。
看到黄家赫被判刑的那天,我面色十分的平静。甚至在晚饭的时候,我还吃了两大碗的饭。
饭吃进去,结果晚上睡着没多久又全都吐了出来。自此激发孕吐,我一直吐了一个月,这才将将停了下来。
白天吐,晚上就不断的做噩梦。我梦到黄家赫在监狱里被打,我梦到黄家赫在监狱里被侮辱……有一次我甚至梦到黄家赫的脑袋被犯人塞到里马桶里,睡着的我连哭带叫吓的隔壁邻居差点报警。
这四个月中,我也无数次的梦到张璐。我梦到张璐,她站在崖边笑的诡异。在梦里,张璐阴森森的对我又说了一遍她在崖边说的话。她的怨恨,时隔一段时间仍旧无比的清晰……
我躺在床上叹息了一声,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反正也睡不着,我动作缓慢的从床上下来。我现在怀孕快到28周了,静养了4个月加上王中医帮着调理,先兆流产的迹象已经不见了。
这四个月的时间,比以往的日子都要难熬。巴罗小镇处在极圈以里,一年的五月到八月之间这里是没有夜晚的。虽然没有黑夜,却也不觉得温暖。北冰洋带来的寒风,毫不留情的肆虐着阿拉斯加大陆。哪怕是一年气温最高的七月,巴罗温度也还不到5度。有的时候,这里甚至还会下雪。
刚来的日子,我们几个人都不太适应。夏天会下雪,午夜会有日光,公路有尽头……辽阔平坦的土地,看起来稍显荒凉和苍白。乔安山时不时的会在房顶上烦闷的骂几句鲜少有人听懂的国骂,要不然他就是开着汽车到公路的尽头在调头开回来消磨时间。
不过我们都知道,在这里有情绪是没用的。我们暂时不能出去,也不能到处乱跑。在美国,除了乔安山,我们其他人都等于是黑户。尤其我大个肚子,很容易让移民局误以为我是为了来蹭户籍的。
在孩子生下来签证办好之前,我们只能默默忍受阿拉斯加大陆的凄清苍凉,而阿拉斯加大陆也只能无奈而又宽容的承受着我们的愤慨。
巴罗极端的昼夜真的是让人崩溃,午夜的太阳刚过去没多久,马上我们又要迎来65天持续见不到太阳的日子。先不说那让人听着就害怕的低温,光是一直没有日光恐怕也会让人崩溃。
对于极夜,乔安山比我还要紧张,他十分担心我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分娩。虽然我们早就请了全镇最好的家庭医生预约好了病床,但乔安山还是惴惴不安。乔安山其实很迷信,他用乔家村的说法讲,孩子生在夜里是不吉利的。所以他四个月来一直唠叨我,他要我争点气忍着极夜过后再生。
老中医有点思乡情切,每天早上起来他都在二楼楼道里太息着踱步。巴罗的日子比乔家村舒适,但他还是不喜欢。没有人找他看诊,也没有他常用的药炉子,他觉得很惆怅。
而所有人最开心的,就要属乔楚和乔洛了。乔楚在这里上了幼儿园,有专门的老师教他学外语。他显然忘了乔家村那个他想要娶当婆娘的小女孩,转眼又交了新的女朋友。乔楚爸妈死带来的痛苦,也渐渐被生活中新的期望所消磨掉了。
毕竟,他只是个孩子。
而至于乔洛,他是真的交了新的女朋友。他高大的长相和略显粗犷的外貌在当地极为受欢迎,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爱情来了是谁都不能阻挡的。他和当地一个爱斯基摩姑娘谈起了恋爱,两个人每天如胶似漆。不用听懂对方说什么,一个眼神就能体会的了……按照乔安山的话说,乔洛的签证问题也能解决了。
我走到床边拉开窗帘,现在是早上六点多,可外面的天依旧黑漆漆的,连点要亮的意思都没有。
“黄家赫。”在黑暗中,我轻轻的念叨着他的名字,惆怅的说:“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没有人。
161他乡遇故知
“吕诺?”乔安山去而复返,他看我站在窗前发呆,责备道:“你怎么不穿鞋呢?”
没等我开口,乔安山就打横将我抱了起来。四个月来,我和乔安山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最起码,他现在对我的触碰我不会像最初那般反感了……这主要归功于美国移民局。
美国移民局对假结婚办移民的问题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