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能不能找到肇事司机对李长夏来说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人都死了。

老妈的眼圈好像有点儿红，老爸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说，也许是安慰的话吧，但现在李长夏——他们间唯一的联系也没了，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现在这个样子早干嘛去了！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当李长夏看到两个人一副伤神的样子，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其实这两个人也不容易，不然自己哪儿能长这么大。

好吧好吧，对不起。让你们白发送黑发，真是为难你们，我下辈子再孝顺你们吧。就是下辈子别再拿吵架当饭吃啦。

李长夏叹着气，然后看着那两个人朝着与对方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明明知道自己是鬼，但李长夏日子还是照常过着，每天上学、放学、回家。结果，不论他是人是鬼根本没什么差别么！

作为鬼可以触碰都东西但无法移动东西，一想拿起什么他的手就会从上面传过去

已经两天了，好像还没人注意到李长夏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班里连个提起他的人都没有，就好像世上从没有过这个人。想到自己只是几十亿人类中的一员，死了地球照样转，他竟没有想象中那样悲伤。

李长夏死后第三天，校方也得知了他的死讯，老班在班里组织了一场小小的默哀仪式。

拜托你们至少说两句话啊！不然谁知道你们在心里是在想我呢还是在损我呢？李长夏抱怨着，却也真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怎么说呢？他活着的时候，就算拼命想融入集体也没这么多人一起关心他。虽然这种关心是以他的死为代价换来的。

他的桌椅都没动，连值日生表上都没把他的名字划下去，一切就保持在他死前的样子，这让李长夏联想起了某恐怖动漫，怎么看都不舒服。不过，无聊的时候还能坐在教室里上上课也不错。

那种像一粒种子刚刚埋进泥土里，还没发芽就枯萎了的心情，是失落么？还是遗憾呢？

李长夏最难过的不是自己还没高考就死了，而是就算自己死了，班里的同学也完全不痛不痒。当然啦，李长夏从没期望过一直与他不相容的班集体会因为他的死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变化，无非就是需要抄作业的时候少了个作业正确率百分之百的同学罢了。但是，李长夏不知为何会希望至少能看到许程有一点点伤心的样子。

和一直埋头苦读，在班里可有可无的李长夏相反，许程属于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在班里人气很高。真不明白，他们明明打小在一个院儿里长大，后来怎么会发展的差别这么大。

许程总是欺负李长夏，但也总护着李长夏。

可不知为什么，李长夏觉得真正应该被保户的人是许程。

那时候，李长夏偶然路过许程住的单元楼，看到一男一女正站在大街上，为了学费和生活费的事儿激烈地争吵着，而许程就夹在中间

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躲在一旁观战的李长夏看到许程用怒吼把两人从好似无休无止的争吵中拉了出来。他说钱的事儿你们既然不愿意管就都不要管，他自己会想办法。

等那一男一女走后，围观的路人也都散了去，而李长夏安静地坐在单元门前的台阶上，把头埋在膝盖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是不是该去安慰安慰许程啊？可是，一直自尊心你很强的许程一定不想让自己的丑态被认识的人看到吧。

于是，李长夏一直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许程在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进了单元门，才安心离开。

后来，李长夏从许程住的地方偶然路过的次数增多了。

李长夏看到许程躺在草坪上逗弄着邻居家的金毛犬。

李长夏看到许程坐在单元门前的台阶上舔着冰棒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事儿。

李长夏看到许程用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来学习骑那辆不知从哪儿淘来的二手自行车，却不知怎么就是学不会。

再后来，李长夏发现自己会因为了解许程而感到开心。

只是送作业本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许程住的地方的具体地址和电话号码，他竟然就背了下来。

可是，现在，许程会因为一个跟自己没什么交集的同学的死而伤心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儿李长夏觉得很伤心，比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死了还伤心。

李长夏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像这种如同把目标定在北大清华的家伙不可能会无故缺席吧？难道是生病了？或是出了什么事儿？

许程越想学不安，明明就住对门，他应该去看望一下李长夏。

可就在李长夏家门外他停住了，要不要敲门呢？他们前几天还吵过架，以李长夏的性格应该不想再见到他吧。想到这儿，许程还是决定不要死皮赖脸的去烦人家啦。

许程趴在李长夏家门上，透过猫眼看到里面的灯是亮着的。

看来他在家啊。只要没出什么事就好。

许程露出了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笑容，默默离开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许程和李长夏是在一起长大的，但上高中之前他们不知怎么就互相疏远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次注意李长夏的呢？

也许是从上次篮球赛的时候吧，因为人手不够李长夏被强拉去参赛，那时李长夏成了个瘦小、纤弱、总在埋头苦读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