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弗里蒙特先生。”我露出我有生以来最甜美的一个笑容。
奥布里•;弗里蒙特匆匆走上几步,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我。我的职业本能发作,还没多想,便立刻摆出最适合的姿势。
“我恐怕要请你原谅我的失礼,”我猜足有五分钟后,奥布里•;弗里蒙特才开口说话,他的口音是纯正英国牛津腔。“你的美丽让我忘记了应有的礼节。”
我甜甜地笑道:“您客气了,能够让身上所穿服装的设计师都看得入迷是对我工作的最大肯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奥布里•;弗里蒙特绅士派头十足地扶着我的手肘,领我到沙发旁。
“请这边坐,我相信我们俩都不赶时间,用不着站着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尽量不压到衣服。
“弗里蒙特先生,我不想说我对您是多么多么得敬仰,对您的作品是多么多么得喜爱,我相信这些话您一定听得都厌烦了。我只想说我很好奇,您怎么会想要见我这样一个无名的小模特儿呢?”
“呵呵,陈小姐,你人长得漂亮不算,连说的话都那么不凡。”
“这没什么,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还有,请叫我布丽,认识我的人都这么叫我。”
“那也请你叫我奥布里好了。”
“好啊。”我在人名称呼上一向不怎么计较。
“那么,我们言归正传。请你来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等不及想看看这套‘真实的黑色’穿在真人身上的效果;另外,我也想知道你对这件作品的看法,你觉得它怎么样?”
他灰绿色的眸子真诚地看着我,我却颇有些迟疑。
“您客气了,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模特儿,恐怕没办法……”
“我懂你的意思。这件作品虽然未曾正式发表,但也有不少服装界的人士看过,专业的意见我听得不少,但真正穿过的人的看法却一个也没有。你是第一个穿上它的人,所以我很想知道你的想法。”
“在我之前都没有人试穿过?”
我觉得很惊讶,同时不可否认,一股小小的喜悦和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
“对,因为一些原因——”
奥布里•;弗里蒙特语意含糊,我也没有多加理会。
“我知道了。您要知道我的看法,是不是?好,我老实告诉您:这件礼服是我有生以来穿过的最棒的一套!真的是太漂亮了,而且又是那么合身——我太喜欢了!”
他显得很高兴,“真的吗?你真的这么喜欢这套礼服?”
“当然是真的!我好想把它买下,当然我也知道我就是有钱买,您也一定舍不得卖的。”
奥布里•;弗里蒙特笑而不语。
顿了顿,我又道:“我这么问可能有点冒昧,不过我心中也有一个疑问。您为什么会想到选用黑色作为婚纱的颜色呢?”
见他没有不悦的神情,我便又继续道:“您一定看得出来我是个黄种人,我的血统来自那片古老的大地,我本人却是在美国长大的,受的是纯西式的教育,但是我的思想仍不免具有一些东方的色彩。我知道无论是在西方,还是东方,黑色都被认为是一种不吉利的颜色,而婚纱却又是人一生最幸福时刻的代表。您怎么会想到将这个幸福时刻的代表物用黑色来表达呢?取名‘真实的黑色’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义在里头?”
奥布里•;弗里蒙特微微一笑:“这可是个好问题。不过,陈——哦,不,布丽,我不想现在就把答案告诉你,我要卖个小小的关子,我希望你能够自己去寻找答案,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找到的。”
见我一脸失望的表情,他又笑了笑。
“当然,如果你实在想不出的话,再来找我好了,这不妨作为我们一个小小的约定。”
见他孩子气地眨了眨眼,我不由也笑了。英俊又风趣,如果他再年轻个二三十岁,我说不定会考虑倒追他哦!
与奥布里•;弗里蒙特的见面确实是件激动人心的事,但不久之后我就将它抛到脑后了,毕竟我还有那么多的事要烦恼。大约两个月以后,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用的是上等纸张,在一大堆的账单广告信里十分惹眼。我抽出一看,是一家极富胜名的律师事务所寄来的。收到律师信我这还是头一回,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猜想会不会是我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现在那人要来告我了?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拆开了信。
信是用那种严谨正式的语言写成的,大意是:奥布里•;弗里蒙特的遗嘱将于星期一,也就是后天下午一点半在他的府邸公布,希望我届时能够参加。
奥布里•;弗里蒙特,那位讨人喜欢的老人竟死了?这不可能!我不久前才刚见过他,那个时候他看上去十分健康,怎么突然就死了呢?我愣了几秒钟,然后连忙去找旧报纸。这个星期我兼了两份工,每天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跑来跑去,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是看报了。
找到了!四天前的晨报头版新闻便是“服装设计大师奥布里•;弗里蒙特今晨于他在本市的豪宅内去世”,死因是心脏病突发,之后便是大篇大篇的相关报道。
我颓丧地放下报纸。弗里蒙特先生真的死了,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啊!我又拿起那封律师来信。可是,他的遗嘱公布关我什么事?要我出席,难不成在他的遗嘱中有写到我的部分?会不会——会不会是他准备将“真实的黑色”送给我呢?那样的话就太棒了!我傻笑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别傻了,那种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送给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呢?他能送你几百美元就很不错了!唉,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免得到时候是失望不已。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