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的当天,也正是学校放假的前两天,古城的天灰蒙蒙的,一早飘起了不大不小的雪花,风不大,地上、树头、屋檐,铺着薄薄的浅浅的白,透着瑞雪兆丰年的喜庆,早上的第一节物理课,刘文峰抱着期末考试的物理卷子,携裹着还未化掉的雪花,冲进了三班的教室。
刘文峰巡视台下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并不着急讲解物理试卷,而是把这次三班的战绩做了简单的通报:“这次期末考试,三班和期中考试相比,有一些进步。整体排名和四班并列年级第三,物理平均分年级排名第三,数学最好,年级排名第二,超过了一班;……语文排名依然靠后,年级第四,但也有进步……”刘文峰在年级会议上,有小小的自豪与满足,他带的班,终于不再是全年级的垫底,而且进步还是比较明显的,他教的物理课的两个班,一个三班一个四班,也终于不是单科垫底班了,整整一个学期,绷紧的弓终于射出了应有弧线的箭,虽然还没有一箭靶心,但已经距离红心不远,他有种扬眉吐气的轻松。
肖剑这次终于成为年级第一,肖晓屈居第二,三班这次有3人挤进年级前10,关键是,三班这次的中间层:马斌,王旭阳,张文君,李泽这些人,虽然在班级排名变化不大,但在年级的整体排名却上升了,这也是三班这次能够直追四班的原因:有钱的还是有钱,没钱的依然没钱,可是中产阶级发展壮大了!
物理课后,张文君拿着卷子追出了教室,喊住了刘文峰,有一道选择题,她没有特别听懂。这次物理,张文君考了78分,年级最高分也就85分,分数在70分左右的人特别密集,所以还算不错。
“你这次期末考试有进步,要继续努力!”刘文峰在讲解完那道选择题后不由鼓励一下眼前的学生。
“刘老师,你说,我以后物理是不是想拿80分以上特别难啊?”张文君的语气轻松,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娇纵。
“不会啊,你照现在这样下去的话,考个80分以上还是有机会的,不过90分以上有点难!”刘文峰心情舒爽,忍不住故意奚落她,
“真的吗,我有这么差吗?”
张文君这次在班级的班名是20名—--时隔整整一个年期,她终于重新回到了当初刚刚进三班的位置上,但刘文峰和张文君都明白,此时20名和彼时的20名自然不可同年而语,对于刘文峰而言,张文君总算基本适应了高中生活,而且在年级的排名比进校时候更靠前了一些,这说明她终于顺利归队了。
但对张文君而言,经过了这样的痛定思痛,这个名次的回归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她好像是个独自登山的人,轻松愉快地登上一个不小的山峰,正自鸣得意地欣赏山中美景,未料到猝不及防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跌得一身水一身泥,狼狈不堪,这山洞如此黑暗,让她一下子分不清东西南北,惊慌、失措、害怕、无助各种负面情绪铺面而来,令她以为世界末日就在眼前。
不过,待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她发现她的眼睛也可以慢慢看清黑暗中的景物,她听到断断续续的远远的呼唤,那是来自她心灵深处的呼唤,这呼唤声日渐清晰,犹如星光引领,她来不及擦去身上的泥水,她发现洞里有依稀的蜿蜒的路,顺着那路奋力向上攀爬,是的,她终于看到了隐约的光线,从黑魆魆的顶上一点点透下来,越往上,光线越亮,她终于看到洞口就在前面。
对于一个从未失去光明的人而言,永远无法体会光明失而复得的惊喜,是的,她远远地看着洞口,心中有无限感慨,原本她那么痛恨自己掉下深渊的不幸,可是经过这样的跋涉,她发现在洞里寻找方向的过程,其实也有意外收获:它教会自己在黑暗中怎样调整心态,怎样通过依稀的光线寻找光明的洞口,她无比庆幸自己没有走错,没有迷失在这黑洞中,让她终于可以再见艳阳,更重要的是,经历了这样一次“劫难”,她今后不再轻易惧怕生活中的各种不堪与意外,因为其实,困难它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可怕。
☆、瑞雪迎新兔年到
第三卷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
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
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
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啊
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
携手前进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于淑珍《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什么是美好的时光?什么是幸福的时刻?这个问题对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答案。但是若是要问起89届麓苑高中三班的学生,他们会告诉你:那是他们的高中三年,当然这个答案是在他们离开高中十年以后甚至更久才日渐明晰的。
美好的时光,往往失去方觉可贵。当年的他们,在日日咒骂着如山的作业,如海的试题,还有没完没了的排名与高考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时,浑然不觉那段结伴同行的年少青春是一去不复返的单程车票,在时隔多年以后,每一道练习,每一次考试,每一门分数,甚至最后高考的题目…这些曾经以为生死攸关的大事,不知觉早已烟消云散,反而是那些毫不起眼的细枝末节,那些安于一隅的点点滴滴,随着时光的打磨,却组成了他们高中时代最弥足珍贵的幸福时刻---那充满阳光的美好生活。
第十六章瑞雪迎新兔年到
(1)
古城的隆冬,特别难熬,因地处汉水之滨,古城气候属于典型的亚热带气候:夏季非常酷暑炎热,而冬季又相当阴冷潮湿。但今年的冬季,大雪纷飞,天气似乎要干爽很多,到处银装素裹,倒是透出了几分北国的风光。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虽然除夕未到,但年的气氛已经非常浓厚,厂里虽没有正式放假,但家家户户已经都在为新年忙碌准备,厂里面早已经给每个职工家庭分发了过年的年货: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大米、花生、鸡蛋、面条……最大程度体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和关怀,张文君的父母因为是江浙人,所以每年春节的年货除了一般人家自制的腌肉腊肠外,还有江南特色的熏鱼,张妈妈尤其爱吃瓜子,一个夏天吃完西瓜吐出的西瓜子被仔细洗干净晾干晒透,年前用五香的调料煮熟,在家里简单沥干后,包在纱布包里,用单位办公室的火炉边上烤干,是春节电视机边上的绝佳小点。
张爸爸此时正在做着春节“特供点心”:炸香片,用当年的小麦粉,打上鸡蛋和水,搅拌均匀,擀成一个方形的厚度适中的面皮,轻轻撒上芝麻,涂点古城本地的麻油,用刀切成3厘米见方的菱形小块,在油锅里煎炸成金黄色起锅,晾干后酥脆可口…….这种时候张文君通常只是个看热闹的旁观者,她看着作为工程师的父亲像是对待设计图纸一般认真、精准切割着他身边的面皮,好像每个面皮的边长、角度都被他测量得没有误差,才心满意足放进油锅。
“爸,我妈呢?”张文君闻着香味,脸都没洗就挤进了香飘四溢的厨房。
“哦,文君啊,起床了,先洗把脸吃早饭,你妈还有些事,去办公室了,忙完就回来。”
张文君的家里,是典型的知识分子的三口之家。父亲和母亲同是生活在江南水乡一个名人辈出的小城里,两家虽然住得不远,但背景却有天壤之别,张文君的母亲,姓章,是出生在当地一个最大的“地主家庭”,章家在当地以御宅屋著称:不仅张文君的外公是解放前的国立大学的大学生,兼着当地学校的校长,章家在清朝年间还出过几位举人,只可惜这样的大户在后来终是摆脱不了土崩瓦解的宿命,作为章家最小的女儿,张文君的母亲无疑在年少的时候受到了很多不公正待遇,最后只好背井离乡,在外省的亲戚处,克服重重困难,绕开政审考上了一所一般的大学。
相比而言,张文君的父亲就顺利得多,出生于无产阶级家庭,从小根正苗红,学习刻骨努力,当初考上大学之时,他不顾当时的政治压力全心全意尽自己所能帮助章家,没有像那时大多数人似的墙倒众人推,在巨大的政治阴影下,章家慎重地把最小的女儿拜托给这位善良、纯正的学生,他们漂亮、高傲的女儿必须要找个可信赖的人依靠,张文君的父亲无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大学毕业后,张文君的父亲就被分配到了这个当时需要严格审核政治背景与出生的科工工厂,与当时所有的大学生一样,他满怀着知识报国的一腔热血,远离家乡,来到了当时这个基础设施非常贫乏的山沟沟里面,和所有的创业者一起,靠着肩扛手提,一点点把这个工厂建设得初具规模,过了几年,张文君的母亲也大学毕业,是以随迁家属的名义进的厂,夫妻二人终于克服重重困难,走到了一起,不久有了他们可爱的女儿。只是,张文君的母亲生性要强,为了工作,硬是放弃了原本可以再生一胎的机会,好像要把以前失去的都补回来似的,对工作特别认真投入,有时甚至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反而是张父,因为生性温和纯良,倒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所以打张文君记事始,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总是父亲,单位里加班加点的,永远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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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