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8泅泳于牢笼(03)

仅仅是转眼间的事，他的臂膀被抵在拳击台其中一角的立柱，关节处承受着沉重的连击。仔细一看，对手的拳套上布满着锐利的细刺，每打一拳就会在孙景熙身上大面积地扎出几个血孔，最后皮开肉绽，裂成好几道血口子。

他的血液如涨潮般不断涌出，鲜血爬满整条手臂就像经络，孙景熙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得以脱身，但右臂却已经抬不起来。

我简直看不下去了，认识至今，我也从未看过有谁能让他如此狼狈。

「别开玩笑了……你要我、别靠近？」

我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质问的同时我脚步上前，一步、一步迈向擂台。

「你明明就是个卑鄙的骗子，有什幺资格要求我听你的话？」

靠近擂台的过程中，我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好像全世界都目睹了自己飞蛾扑火的瞬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其死活，更别说是出手阻止。

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种不被在乎的感受，可就在我踏入场内的那一秒，孙景熙竟放弃了生死攸关的对决，甚至背对敌人──就为了将我整个人拥入怀中。

天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令人想嚎啕大哭。

「用性命安全来跟我赌气，值得吗？」他审问着，语气有着说不出的温柔，既内敛又依稀带点的责备。

我听着再也无法强装镇定，整颗心痛得快晕过去。

「我不想听你说教！」我眼眶泛红，「一次也好，能不能不要永远那幺实际、那幺聪明，能不能不要每件事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

我像泼妇骂街那样吼他，揪紧他沾满血渍的衣襟，心中还有太多想对他破口大骂的话，我也想训斥他身体髮肤受之父母的道理，可当接二连三的力道隔着他的身躯阵阵传来时，我别无选择只有紧紧拥抱他，奢望着靠近他一点就能碰触他的心、感受他所负荷的疼痛，结果我终究只能狼狈痛哭。

「……别怕……」

儘管在对手的攻势中他撑住身子，孙景熙的音色却早已破碎不堪。

「不会有事的……」

我不清楚他说的是否只是安抚，可当我听见他沙哑得吓人的嗓音时，我的心脏顿时大跳如鼓。

为了能看清楚他的脸，我稍微退开身子，但是孙景熙却更加郑重地抱住我，使我依然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只要我不反抗……他们就不会对妳出手。」

孙景熙说了，正好就靠在我耳边。他那稍有气音话语彷彿具有强烈的杀伤力，硬生生在我脑中劈入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的脸色不禁刷白。

「……什幺意思？」

我努力压抑着不好的预感，却阻止不了不断拼凑出实情的大脑。

如果，他是以自己作为代价，去和处刑人换取我的平安……

如果……如果说，他把我关在这的目的，是和叔叔一样想暗自将我藏起来，组织上头根本不知情的话……

「静静听好了……」他说着，亲吻着我头顶上的髮丝，动作轻浅得好像他不曾存在过一般，「不管发生什幺事、不论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我都只想确保妳没事。」

我来不及过问他是否为了保全我的行蹤，才以自身作为封口费，如此任由那个处刑的男人处置。忽然间，孙景熙像是失去最后一点体能，抱我的力道一鬆，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向下坠落。

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伸出手来却没能拉住他，孙景熙就这样与我失之交臂，卧倒在我眼前。鲜血从他的伤口不断冒出、蔓延，直到血泊染红我整个视野，霎那间我像被前所未有的惶恐给撕裂。

「──孙景熙！」

我慌张地喊了出来，泪水难以抑制，「你怎幺了？孙景熙你不要吓我！」

「我一直欠妳一份自由……」他的呼吸缓慢低浅，目光失去光采，我完全能猜到他接下来想说些什幺，却一点也不想听，就只知道紧紧抓着他、用力摇着头，「不要、我不要自由了！除了你我什幺都不要了！只求你不要离开我、别丢下我……」

捧着他逐渐失温的脸，我愈说愈仓皇，「就算、就算继续被你欺骗，我都不会再有怨言……好不好？你说话啊！」

只见孙景熙一语不发，望着我的眼神逐渐失焦。

我喃喃说着「不要」，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双眼缓缓、缓缓地闭阖，最终时空凝结了，而我却措手不及，心脏也跟着漏跳一拍。

两眼瞠圆，我深深地倒抽一口气，而后穷尽浑身的气力，尖叫。

「啊──啊──」

我的世界，从此四分五裂。